叶二娘望去,见是虚竹子,凝神细瞧下,发现他眉目间与玄慈居然有几分相似,再听他所言之语,哪里还不明白他就是自己儿子,喜极而泣道:“儿啊,快救你爹爹!”
玄慈虽在受刑,但他对叶二娘与虚竹子的话语却听得清清楚楚,见虚竹子欲过来阻止执法僧,当即喝道:“虚竹,你曾经也是佛门弟子,当知佛法森严。如若你阻止老衲受罚,老衲日后必堕入阿鼻地狱,你心可安?”
虚竹子闻言一愣,他心思本来就单纯,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背心和双股上的香疤让他以为自己天生与佛有缘,哪知却是自己母亲亲手烧炙。
今日突然得知自己双亲仍在,心神早已恍惚,此时听玄慈一喝,顿时就懵了。
执法僧双手不停,手起棍落,一下下打在玄慈背上。他早已得到玄寂示意,玄慈方丈甘愿受罚,乃是为了维护少林寺清誉,自己若下手太轻,被外人看出,非但费了玄慈的一番心血,反而使少林寺更加蒙羞,因此一棍棍下去都是用尽全力。
玄慈为了赎罪,也不运功抵抗,数十棍一过,背上早已血肉模糊。
待到二百棍打完,玄慈已气若游丝,他想替叶二娘解开穴道,却力不从心。
虚竹子见状忙出手替母亲解开穴道,叶二娘纵身扑入玄慈怀中,含泪道:“你何苦如此!”
玄慈示意虚竹子过来,用手轻抚着虚竹子光头,缓缓道:“二十余年来,老衲日日夜夜无不在思念你们母子,今日得见你们平安,老衲心事已了,此后再无牵挂,可以安心去了。”说完慢慢闭上双目。
叶二娘听着玄慈语气不对,伸手探向玄慈鼻下,发现他早已无一丝气息,心中顿时明了,一声大叫,忽地纵身跃起,再从半空高高坠落。
虚竹子大吃一惊,忙伸手接住母亲,见她心窝正插着一把短匕,鲜血正沽沽而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叶二娘虚弱的道:“将我放……放在你父亲……身……身旁……”虚竹子双目含泪,依言而为。
叶二娘轻轻偎在玄慈身上,露出平和宁静的神色。虚竹子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道:“四弟,四弟,借你的‘返魂一气丹’用用!”游目四顾,不见林宇,这才想起林宇适才已追随慕容博等人而去。
就在此时,西北方忽然金光大盛,天空中出现一斗大漩涡,一束金光直射而下。
金光中飘扬着无数五彩缤纷的莲花花瓣,一阵阵如兰似麝的檀香远远飘来。一尊金灿灿的佛像于半空中若隐若现,佛音梵唱声隐约可闻。
群雄陡见此异状,具都惊疑不定。忽然一人大喝道:“啊,这种香气助我突破了晋级屏障!”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我也突破了,我也突破了!”
一时间不断有人喊道自己修为突破,而一些机警之人急纵身往金光处掠去。
林宇跟在鸠摩智身后,在少林寺群舍房顶飞跃纵跳,不一刻来到一座阁楼前。
那阁楼上一块有些泛黑的匾额上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大门前两个身着黄色僧袍的护卫武僧此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里面一个声音传出:“原来你故意挑起宋辽之争,便想趁乱起义,光复你燕国。”正是萧远山的声音。
鸠摩智飞身从阁楼一扇虚掩的纱窗跃了进去,见慕容复父子与萧峰父子在一排书架旁站定,双双对立,双掌合十道:“慕容兄,如果要打架的话,算上小僧一个。”
萧峰父子见对方强援忽至,心中一凛。
慕容博笑道:“多谢鸠摩师兄仗义出手,不过眼下兄弟正与萧大王做一笔交易。”
对萧峰说道:“辽帝委任你南院大王,你一声令下,大军出动,攻下宋室河山,立下不世奇功,从此名流千古。我慕容氏随后在山东响应,不占你大辽一寸土地,皆从宋国夺取,此番交易对于你们辽国也大大有利,而且老夫束手就擒,生杀予夺全听尊驾意愿,萧大王何不再考虑考虑?”
慕容复忙道:“爹,万万不可,万一你死后他们反悔怎么办?”
慕容博淡淡一笑:“萧大王乃一言九鼎之人,倘若答应,岂会失言。”
萧峰大手一挥道:“咱们父子报仇乃是私怨,报得了也罢,报不了也罢,皆看天意。你可知战祸一起,多少宋人死于非命,多少辽国勇士埋骨他乡。倘若为了你一己私欲便无端挑起战祸,这样的交易不要也罢!”
萧远山大笑道:“峰儿说得不错,能报仇固然是好,报不了只怨咱们学艺不精。慕容博老匹夫,吃我一掌!”说话间,双掌挥舞不停,逼了过去。
慕容博一声大喝,一掌拍在身旁书架上,整座书架顿时晃动不已,倒向萧远山。
“阿弥陀佛,几位打归打,这书架可没惹着几位,为何要出手打他呢。你们打乱了,还不是老僧来收拾,唉!”
眼看萧远山一双铁掌就要拍在倒来的书架上,突然一只枯瘦的手掌轻轻将他双掌托住,另一只手掌随手一拍,那书架居然缓缓立正,上面的书一本也未掉出来。
阁内数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在慕容博与萧远山之间多了一个灰白僧衣的老僧,看其服饰,似乎是扫地劈柴一类的杂役僧人。
此时“藏经阁”内众人无一不是当世武学高手,而这杂役老僧何时出现的,居然全无知觉。看这老僧颤巍巍的,似乎站都站不稳,也不像有厉害武功的样子啊!
萧远山适才一掌的力道有多大,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但拍在老僧身上却发现自己的掌力似乎如泥牛入海,全然不知去向,心知老僧武功不知高了自己多少倍,当下暗示萧峰,小心提防。
慕容博也存了差不多相同的心思,也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鸠摩智急于在慕容博面前显示自己武功,当下冷喝一声:“哪里来的老和尚,竟敢来捣乱,还不给佛爷退下!”
说话间,袍袖一拂,暗中使出“袖中指”绝技,朝着老僧弹了数指。他指力辛辣无比,但老僧恍若未觉一般,朝着萧峰合十行礼道:“萧居士宅心仁厚,老衲代天下人谢过!”说着又深鞠一躬。
鸠摩智大骇,方才知晓这老僧深藏不露。萧峰不知老僧底细,只略微抱拳拱手还礼。
老僧眼光在萧远山,慕容博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鸠摩智身上,叹道:“可叹,可悲!三位俱是当世人中之杰,却命不久矣!”
鸠摩智怒道:“老和尚胡言乱语,佛爷活得好好的,何来‘命不久矣’之说?”
老僧看了他一眼道:“明王先习本寺七十二绝技,后又强练‘易筋经’,次序颠倒,大难已在旦夕之间!”
又看着慕容博道:“慕容居士是否每遇阴雨天气,便觉全身犹如针刺,生不如死?”
不等他回答,又对着萧远山道:“萧老居士每日子午二时是否觉得‘膻中’‘大椎’等要穴隐隐作痛,真气呆滞?”
慕容博与萧远山闻言脸色大变,二人今日都是第一次见这老僧,为何自己情况对方知道得如此清楚?
老僧叹道:“三位为求练得上乘武功,不惜伤害自身。须知武功乃杀生之道,学的武功越多,身上戾气便越重。戾气深藏内腑,年轻时还不觉得,等气血日渐衰迈之时,便会趁机发作,轻则武功尽失,成为废人,重则全身瘫痪,一命呜呼。”
萧峰见父亲脸色,已知老僧所言不假,拱手道:“还请神僧慈悲为怀,救救家父,但有要求,萧某拼却这条老命,也要为神僧办到。”
老僧对萧峰微笑道:“萧居士菩萨心肠,但有所求,老衲无不应允。但解除令尊身上痛苦,非他本人不可。达摩祖师早已传下慈悲佛法,专为化解戾气而来。只要令尊放下心中执念,皈依我佛,方有一线生机。”
顿了顿又道:“萧老居士,倘若你能为慕容老居士化解戾气,你是否愿意出手帮忙?”
萧远山闻言,看着慕容博冷笑道:“给他疗伤,今生休想!”
老僧又对慕容博说了同样的话“是否帮萧远山疗伤”,慕容博也是冷言拒绝。
老僧道:“既然二位仇深似海,不如老僧替你们化解冤仇。”
说罢,忽出两掌,似慢实快,慕容博与萧远山明明看见老僧手掌拍来,却就是躲不开,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两人身形定住,头顶双双中掌,顿时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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