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苏温对境外巨头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预测。
“外资超市抢滩登陆,和我们俩当初的预计一样:
由于政策试点城市的限制和对城市消费能力的考量,外资企业无一不把中国区首店选在了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
这些日子根据国内外情况的分析,我把它们进入国内的主要动因分为企业和市场两方面因素:
一方面,外资巨头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发展,对于连锁超市的运营模式已经打磨的非常完善。
在本土市场趋于饱和的情况下海外拓张是他们的必由之路。以沃尔玛为例,进入九十年代以来也正是其海外门店快速增长的时期。
另一方面,我们国家作为一个新兴市场,庞大人口孕育着巨大的消费潜力。
改革开放的大潮也给未来的增长提供了巨大的空间,同时本土国有超市企业经营能力较外资巨头有较大差距,竞争环境相对较为缓和。
因此外资超市企业均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听着苏温在电话中有理有据、知己知彼的长篇大论分析;电话这头的林义也是频繁点头,这女人怎怎么看怎么都是块宝。
回想自己当初的无所谓态度,现在都有些庆幸,怎么也没想到会捡了个黄金疙瘩回来。
听久了,林义的右手有点酸痛,于是换一只手温和地对她说:
“你也不要太过焦虑了。
还是那句话,我们现在的优势非常明显,不论是行业的深度上还是我们以大城市为中心的定位上,现在来看都是值得欣慰的。
虽然在资金、技术和经验上,我们的短板也非常明显。但我们可以在剩余的“政策保护”时间里,好好的深耕细作就是。
对于你刚才提出的大型连锁超市、小会员店以及Mall的三大马车战略,你知道吗,我听了都内心非常激动,恨不得一下子就搭建起来。
但我相信你也非常清楚,发展小会员店现在不是最佳时机;大型购物中心我们也得细细衡量,如果方案可行,那就干他么的。
我还是那句话,现在是比拼抢市场空白的时候,以尽快的速度把超市开遍湘、粤、赣三省才是我们目前最紧迫的、也是最基础的,其他项目需要等一等…”
…
林义失笑着摇摇头:苏温这女人什么都好,足够聪明、果干;但是女人的忧虑性格也非常明显。
林义知道,外资进入国内的零售业,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它们巨大的优势务必会给国内企业带来鲶鱼效应,对国内的零售市场来说,也是一次腾飞的机会。
放下电话,隔窗遥望着横亘在天际的乌云,感受中冬雷阵阵里的狂风暴雨。
林义其实并没有“像电话里头安慰苏温的”那种镇定。
他和这女人一样,也是紧张地、担忧的、焦虑的…
就犹如前世坐到中心总职位一样,每次开会,面对未来不可捉摸的重大项目时,林义内心也是惧怕和惶恐不安的。但他还是会镇定地对会议里的人微笑着说:我能行。
很多东西在成功的前夜,都是给人一种兴奋和忧虑。但一旦成功了后,曾经的错误都会觉得是对的,一个曾经的臭屁都会被当作圣典来宣传。所以在这一点上,林义是非常不喜欢那位所谓的“马爸爸”的。
都说八九十年代是被焦虑统治的时代。重新来过,林义依然有种“时不待我”的不确定感,好像自己一直发育在一个巨大的、不确定的繁荣之中。
每取得一点收获,就会有更大的不安摆在眼前。看来“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无所有是最快乐的”的这些论调,也并不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
在窗口矗立良久,被苏温带急了的林义一直思考:如今是百年一遇的大时代,机会就像河里的泥鳅,处处可见,却不易抓获…
要怎么样来一笔快钱呢?思考开思考去,林义还是悲哀地发现:貌似期货和股票是最容易的获得了。
曾经在这个领域经历过大起大落,有时候回过头来看看,都觉得当时迷局里的自己是多么的惊心动魄,狗胆包天。
换而言之就是一种后怕。
思虑良久,林义叹口气:算吧算吧,最终还是要走一走前世的老路,也到底是保护不了口袋里的那1100多万的紧急备用资金了。
说到股票,在这个年头里,林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96年的深科技。
并不是说林义背的这支股票的详细走势图。而是一个朋友和他讲过的发家史,让他记忆特别深刻。
记得当时好友拿一杯酒,半躺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摇啊摇地说:
“回忆在股市里走过的几十年风风雨雨。
至今,我仍怀念1996年那轮超级行情。对于中国股市而言,那是多么火红的年代啊,一大批人在那一波大行情中完成了自己的原始积累,包括我自己。
96年,对我来说,是人生一个较大的转折点,那一年,我选择了辍学,知道了股市,打了第一份工,和朋友开了第一个公司,开始了混迹浆糊的生涯。
那个春天我还是大二,在北方,由于某些原因,选择了辍学。工作也找的不顺利,无聊之极,就把父亲的帐户钱转过来,跟着一个表哥在大户室里面厮混
我表哥属于第一代股民,号称在股市里挣了很多钱,天天拿着水瓶在大户室里上班,红光满面。在我的亲戚圈里面很出名滴,当时我虽不知道股市是个什么东西。但还是认为他从事的职业很崇高,基本上也就认为他是为了人民的幸福而努力工作了。
刚开始一直不顺,后来旁边坐的营业部公认的股神B君,给我们推荐了两个股票:一个东北电,一个是深科技。
我们的选择是很困难的,无奈之下,我建议抓阄选一个,表哥听从了我的建议,最终,两次抓阄的结果就是深科技,就毫不犹豫选了这个票。
林义,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炒股,谁懂估值呀什么的啊,大部分人都是听消息、看报纸、瞎猜买的票。
那轮行情,真的是令我一生难忘。
当时是1月份,买入深科技好像是3.8块左右,紧接着股价飙升,短短几个交易日里,就冲高到了17块。
我记得股价飙升到17块的那天,我表哥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停滞,毫不犹豫就卖出了全部股票。同时也要求我清仓,然后带上他的大水杯和报纸,拉着我走出了大户室。
我的印象是我们清空后,深科技飙升到了近70元,涨幅是恐怖的18倍。你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心情吗?”
说着,这位老友灌了一口酒满脸唏嘘,林义不知道他是庆幸在股票里大赚了一票,还是遗憾离场太早。
或者二者都兼而有之吧。
此后老友继续说的那番话,让林义感触很深:
他说:“后来,我表哥销了户,不再谈论股市。而是进入了实业领域,开始办公司,几年下来,居然也豪宅宝马过的人五人六的,那是后来的话了。
失去了启蒙老师,我就离开了那个市场,不久也远离了那个城市,和朋友到南方开皮包公司,倒闭破产。
然后在路边电线杆上找了个小广告,办了假学历,开始疯狂的竞聘、打工,学习炒股,继续开公司,在人生和股票的舞台厮混,和我表哥也渐渐失去了联系。
直到去年,路过那个城市,和表哥在一名叫经八路夜市的地摊干掉了两瓶茅台后,谈到那年的撤退,他才说了实话。
他93年入市,96年那次深科技之前一直是亏损的,暴涨几倍的深科技也只是给他带来了4年总资产50%的收益。”
说到这,老友一脸后怕地大喝一口,对着林义摇摇头地抱怨:“你说这像什么话,真是艹蛋的人生,亏我一直迷信了大半辈子。要早和我说实话,我肯定不会再碰股票。”
那时林义也吖了口酒,笑着打趣:“你不碰股票就认识不到我了,哪还有这些年摸爬打滚过来的交情。”
对方哈哈大笑:“说的也是…”
后来老友继续说:“当时给我们推荐股票的股神B君,竟然在我表哥的公司上班,那天吃饭他作陪。
听到我们谈到96年的行情的时候,他正在啃着一个鸭头,眼睛一瞬间恍然闪出一丝亮光,但马上又归于黯然,继续征服那个鸭头去了。
那个股神在后来的熊市中被消灭了,从此开始打工生涯,告别了股市。”
…
“深科技”,“96年超级行情”,林义在窗前自言自语了一声。这支妖股在股票史上大名鼎鼎,他不止听过一次,只是那位老友给他加深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当然除了深科技,林义对蜀都长虹也是难以忘记的。
“看来回去就得准备准备了。”林义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现在资金掣肘太大了,要是多个五千万,可以多办很多事。
第二天,林义、赵树生、关平和佟名胜等人在吃“栖凤渡鱼粉”的时候。那个家庭找了过来,看来是拿到法院传票了,面对这场官司,也知道在被主子抛弃后没有任何胜算吧。
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还是个秃顶。先是站在一边哀求佟名胜高抬贵手,后者看了看没有任何动向的林义和赵树生,于是直接说:“你知道错在哪里吗?我告诉你,你错在太自以为是了。”
说着,佟名胜厌恶地挥挥手,让他走开。
但对方好不容易找了过来,怎么会那么快走。厚着脸皮继续说了番软话,但佟名胜根本不理他。
突然他觉得旁边的赵树生有些脸熟,在哪见过一样,好像佟名胜走路都是跟在其后头的。
于是秃顶又赶紧移步对赵树生说好话,后者笑呵呵地说:“你找错人了,这位才是老板。”
看到赵树生指了指林义,秃顶顿时有些疑惑,这年轻人是老板?不过看到桌上的座位尊卑顺序,又不觉信了几分。
于是秃顶一下狠心,死马当活马医地又向林义打起了同情牌。
比如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当时一时糊涂听信谗言之类的;后来又说自己没文化,家底浅薄,被人威胁了;巴拉巴拉的一大堆…
林义乐呵呵地把鱼粉吃完,接过佟名胜递过来的纸巾,擦拭了下嘴巴,发现红油比较多,于是折叠又擦了几下。
最后觉着干净了才轻轻拍了拍手掌,偏过头看着秃顶说:“你家里缺牙膏牙刷吗,多久没漱口了,嘴巴也太臭了吧。”
说完,仍旧乐呵呵地起身,无视对方双手握拳的愤怒,伸手推开说了声“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别白活了几十年了”。
林义不是坏人,但也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俗话都说“佛争一柱香,人活一口气”,要是对大人物无奈苟着,还要对这种小人也表示气度,那还活个什么劲。
该进进、该退退,不找事、不怕事,虽然看起来前后矛盾,但这就是处世哲学。
对于这人的处理,林义只说了一句:通过合法途径解决,该自己的一分都不能少。
免得说自己欺凌霸道;也别让背后那些人看笑话,觉得自己好欺负。
离开郴市之前,林义问了句“那三座商业楼还在不在”;佟名胜回答说“还在”。
然后解释说:两千多万不是小钱,有钱干什么不好,买个楼还要接几百下岗工人的盘子,不划算。
林义问旁边的赵树生怎么看,后者直接摇头说:“有这此钱,我们可以在潇湘下面的市级城市开好多家分店了,就算省城旗舰店都可以搞几家出来,像特区的那种量贩店也有小快半家了。”
林义也觉得有道理,要是每个人都有苏温这种商业眼光,有自己的先知先觉,那它们根本就会出现市场上。
不过他也知道,再过段时间,随着大环境和政策的变化,还是会有很多人聪明人察觉到其商机的。
在五岭广场兜了一圈,看着这三栋楼,林义心想,但愿明年还来得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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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刀疤回到羊城,天气一下子暖和多了,直接去掉外套和羊毛衫,穿个打底秋衣刚刚好。
刀疤一下车就火急火燎地奔去了书店,他有些担心离开几天,生意会不会乱成一团。
回到书店三楼,邹艳霞正在沙发上看书,正是林义前段时间帮她配套的财会系列。
从林义一进门,她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安静里直到林义坐在她身侧的沙发上,沉默了会才轻声问:“你去哪里了?上个周末没见到你,也不说声。”
她本来还想说去你班上找人也没看到,要不是在珠江边看到邵市来的袁军夫妻,要不是看到楼下刀疤也不见了,指不定急疯了。
“和刀疤去了趟外地,你知道我喜欢古董的,呐,书房里那个大保险箱你肯定好奇很久了吧,那里面都是古董。”
林义突然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然后在她安静的目光里,直接起身去了书房,回来的时候把黄花梨首饰箱帮了出来。
放到桌上,林义指着首饰箱说:“别看它是个旧盒子,却有一百多年历史了,用料也是非常珍贵的…”
看到红珊瑚手串的时候,林义要她挑一个,大长腿直接拒绝了,把抽屉轻轻推回去,盯着林义说,“下次要出去办事,提前和我说声,要是赶时间,就留个纸条。”
“……”
“说句话,我给你做好吃的。”
“……”林义更加无语了。
“我要是去谈恋爱了,也和你说?”把腿抻开到茶几上,林义斜靠着沙发瞅着她。
“也说,”大长腿静默了下,说出来的话,语气还是相当平稳。
然后她又接着问:“你和她联系上了?”
林义知道,这个她就是自己高中暗恋的女生,摇了摇头:“我屁股后面的尾巴都一大堆,哪有那心思跑去沪市。”
“我去做饭了。”片了他眼,邹艳霞安静的收书起身。
“别做了,你不是说袁军夫妻来了么,我们去那里看看。”林义看了看时间,四点半,勉勉强强也到了晚餐时间。
林义去郴市的时间段里,袁军夫妻搬进了吴芳芳早为他们准备的店铺。
也不知道自己投资的三十万花了没,自己可是占着50%股呢,也不知道生意会也么样,胡思乱想了一通,来到了目的地。
两人进到里间,看了看,店铺才刚装修好,还没营业,不过里面的东西倒是非常齐全、非常现代了。
看到林义过来,袁军迎接说:“正好,我刚接受培训回来,你们试试我的手艺。”
“合着我俩不是来享受得了。”
“嘿,试试,我很有信心的。”袁军尽量让自己说话舒缓些,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再有任何混子的痕迹了。
看那上好的五花肉,那精心准备的各种食材和酱料,以及袁军熟练的技术,林义知道这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差了。
滋滋滋…
袁军还情不自禁地教他:“煎肉的时候,火候掌握很重要,煎得时间太短会过于油腻。但也不能煎太过焦,这样肉质会变老,就不会有鲜嫩多汁的口感,两面都是刚刚煎到金黄色的状态正好…”
“在练口才?”林义讶异他今天的话多。
“没办法,走这条路就得学、得练,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客人自己动手烤肉。”这时候她妻子在一边搭腔。
“是这么个理。但你话变多了,以后关哥还会不会和你耍?”
“在他面前,我尽量不说话。”这幽默的,四人顿时笑了起来。
林义和袁军各自干了一瓶啤酒,大长腿只浅浅地喝了一杯,那一瓶剩下的都被袁军老婆扫尾了。
吃饭里间,这夫妻俩都透着担忧,很快就要开业了,也不知道生意会怎么样。
林义倒不担心,这家餐厅的装饰在这一片已经算是很有新意了,加之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多,只要别胡来,挣钱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挣多挣少的问题。
出了门,邹艳霞说起了这几天的趣事。尤其是金妍在院迎新晚会上大放异彩,这段时间特别“忙碌”。总是有男生上门请,有校乐队的,有各种社团的,甚至连气功社团都来邀请了。
“你忙不忙?”林义笑着打趣。
“……”语塞的大长腿片了片嘴,觉得不够解气,走过去的时候又踩了下他脚尖。
说到气功,林义也是无可奈何。每次在校园里看到那羊肠小道、那草地上、那树底下,那些穿个练功服,男男女女在有模有样的盘腿打坐时候,恨不得飞腿过去,狠狠蹬几脚,甩几个大耳巴子…
不过最终也只是想想,学校连气功社团都有了,甚至还有个别老师都参与在里头,这应该是官方默认的,你能怎么办。这时候林义也只寄希望他们练点太极之类的强身健体罢了。
林义对女人说:“你别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社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