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电影里的“燕子喂食”,那缠缠绵绵的样子,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边何书桓和陆依萍一百个“我爱你”一样难舍难分。,
录像厅顿时多了很多不该有的声音。
尤其是后边一个断断续续的女声,让林义有些诧异,他不是惊讶于风化不对,而是惊讶于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瞅准一个机会,借助屏幕里一闪而过的亮光,转头的林义看到了一张不可思议的脸,穆佳佳,偎依在一个男人怀里的女人,不就是韩小伟媳妇么?
看到那双在她前面隔着衣服挤弄得大手,才发现这个男人换人了,不是那个金项链、金戒指的死鱼眼。
乱,端正过来的林义,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字眼。男的乱,女的也乱。
从录像厅出来的时候,太阳公公已经约会月亮妹妹去了,飘飘忽忽的晚风里,沉默走在街边的刘荟突然从电影里醒来。
意犹未尽的说:“要是去电影院,是看不到这部好电影了。”
对这话林义深表认同,街头文化嘛,大家都懂的。你只要再等等,午夜来临,岛国各种片子都会有呈现。对于这些录像厅的私人老板来说,只要挣钱,无所谓违法不违法。
不过有一点,“性爱维纳斯”虽然有很多十八禁,却不失为一部不可多得的艺术片,这让同为作家的刘荟有些心灵上的感触。
晚餐,两人就着街边吃的,林义点了一盘白切鸡。
刘荟却兴致盎然的,点了白灼虾、冬瓜盅、以及皮蛋黄瓜汤。
点完,她就说:“今天心情好,要好好吃一顿。”
末了又翘着眼黛,笑吟吟地说:“小气先生,我没钱了。”
这是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刚买汽水的时候,林义看到她有一把零票,也不点破,摊摊手表示:“我们一起扣押在这里打工还债咯。”
店不大,有些老旧,甚至屋角落里都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但不可否认的是,菜的味道真好,两人忙着吃,谁也没搭理谁。
半晌,吃的差不多了,听着黑白电视机里传唱孙悦的“祝你平安”,刘荟有些忧伤的说:“我毕业了,要走了。”
林义没说话,给她夹了相识以来的第一筷子菜,也算最后一筷子菜,作为告别。
而此后漫长的人生中,茫茫人海里,也许还能相见,也许再也不见。
看着白瓷碗里的白切鸡块,刘荟用筷子翻弄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吃,瞅了林义一会儿,接着干净利落的起身就走。
到得外头的时候,林义发现方向不对:“走反了,小气女人。”
刘荟停下来微抬头,很正式的说:“小气先生,没有走反,我家就在前边。”
林义:“……”
女人走了。
林义也反身往回走,心里还在想,见过不靠谱的,没这么不靠谱的。不过走了一百多米,他就感觉不对呀,刘荟不是苏南人么?
转身望了望,沿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回溯,哪还有半点她的影子。
却不知,临街三楼的新房子里,刘荟站在窗边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林义在那里恍然,她举起了相机。
咔擦一声,画面定格了。
得,被耍了,林义回到原处,见不到人也懒得继续找了,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报了“中大”就麻利的离开。
又要期末考试了,邹艳霞现在除了周五定时给他做顿饭,平时都和冷秀、金妍在一起,要么窝在书店二楼,要么在学校的租房里复习。
……
月末,六月份的VCD成绩单大体出来了,爱多继四月、五月后仍然高居榜首,而且单月销售达到了令人发指的20万台;
步步高VCD单月只有11.8万台;新科9.3万台;大霸王5万多台。
而奇声、先锋、长虹、三洋、熊猫、万利达、梅花组合等品牌也是名声响亮,紧跟其后。
整个六月份的VCD市场容量达到了78万台,而市场上的VCD品牌也正式超过了一千家。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令人窒息,众人随着林义哗啦啦的翻页声,与会的人,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到看完财务报表和月末总结报告,食指敲着桌面的林义抬头,面色平静地一一略过众人,空荡荡地吐了几个字:“20万。”
爱多单月20万这个销量沉沉的压在众人心头,虽然知道对方是搞促销活动达成的交易量,但不能否认人家的市场份额,要是经营得当是可以彻底转化为优势的。珠玉在前的海尔冰箱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例子。
沉吟了会,林义看向蒋华:“爱多抢了我们这么多市场份额后,听说要北上与新科在华东这个大市场角力了,时间确定了吗?”
“7月7号,爱多的会议实录我都有备份。”
对市场信息收集,蒋华一直比较得意,遵照林义的指示:能用钱开路的人和事,就不要吝啬。
林义又陷入了沉思,问:“三个月来,爱多为了拿下华南、中南的市场大份额,为了赶超我们步步高电子的市场地位,凭借着赔本赚吆喝,为此付出了1.6亿元的代价。
加上之前8000万央视广告的巨额投资,应该是弹尽粮绝的地步了,怎么还有钱北上和新科大战?”
蒋华扫了眼文件,解释说:“爱多也在学联销体的保证金制度,要求每个供应商必须缴纳500万——1000万不等的保证金,为此又筹集了差不多三个亿的巨额现金。”
胡老板倒也学的快,自己要求供应商缴纳100万到300万不等的保证金,没想到对方更狠。
问题是,我步步高有钱啊,这些钱都放在哪里充当储备资金。而你爱多没钱,却还敢肆无忌惮的挥霍。
这个天大窟窿没人捅破也就算了,毕竟借鸡生蛋的事情很多企业都在做,但也没几人敢这么做,做到这个不留余地的程度。
要是被捅破了,嚯,林义都能想象到那个下场了。
“你现在着手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新科继续保持沟通,暂时结成战略同盟。
第二个,爱多虽然现在士气旺,闯劲狠,但毕竟底子不厚。我们先示弱,等它和新科在华东大市场挣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华南、中南的失地被占用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虽然步步高VCD的销量也是与日俱增,但是就市场百分比来说,真不是多高。
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爱多的赔本价格战导致的。
离开大会议室,两人转身就进入了隔壁的办公室,看着她反手把门关上,林义轻声问:“马上七月了,要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蒋华闻言,慎重的点点头:“爱多已经开始出现了现金流困难。
胡老板向各地经销商筹措的保证金,都用于偿还各类供应商和电视、报纸等媒体的前债。
比如VCD配件的供应商,促销四件套的供应商,影碟和光盘的供应商,每一笔支出我这里都有个大概的数字。”
蒋华的动作让林义很满意,坐下来,喝了口茶后示意她继续说。
蒋华坐在对面,整理了下思路就说:“林总当时让我详细调查爱多和胡老板身边的人和事,还真的有巨大收获。”
林义假装意外地“哦”了一声,就接过递过来的材料看了起来。
这份材料主要介绍的是陈地北。
这是当年跟胡老板一起各掏2000块开始创业的元老级人物,此时却有被胡老板一脚踢开的味道。
首先爱多的财务,全部由胡老板的秘书兼总裁助理林女士掌管;其次在众多分公司的股权设置上也完全撇开了陈地北,对外宣称搞“产权革命”,这是让后者无法忍受的。
胡老板甚至糊涂到把品牌出租给另外一家企业,换取500万元的流动资金,这家企业可以打着爱多的牌子投入VCD市场,这事也没跟陈地北商量。这是胡老板和陈地北矛盾爆发的直接导火线。
…
林义抖了抖手里的资料,问蒋华:“你的人和陈地北接触过吗?”
“秘密接触过,”蒋华点点头,接着说:“他和胡老板同岁,应该说一直到1995年以前他们都没有红过一次脸,多年来就像亲兄弟一样。
他说胡老板爱好电器维修,曾去江门一个电器维修班学习过。回老家民众镇搞了个电器维修店,搞不下去又来到东升。当胡老板第三次到东升镇时,感觉做维修的发展机会太少,提出和陈地北一起办厂。
那时陈地北在一间厂搞推销,赚了几千元,因为办厂要两个人,而胡老板没钱。陈地北筹了4000元,一起创办了“艺通电子配件厂”,算是一人一半的股份,并不像外界所说的各出了2000元。
1995年,中山爱多电子有限公司成立,陈地北是法人,胡老板任总经理。到1996年3月,把几千万元贷款还清后,公司法人变更为胡老板,更名为粤省爱多,注册资金也增加到2000万元。”
说到这里,蒋华低声说:“为此,陈地北非常不满胡老板的行为。同时,他还认为爱多起势后,胡老板人有些飘和虚荣过度了,外界的赞誉让胡老板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也进一步影响了决策的反复无常。
这几个月两人就经营策略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哦?”林义顿时来了兴致,附着扶手问:“怎么吵的,详细说来听听。”
“主要矛盾集中在广告投放和经营管理上。”
蒋华看了眼门口,然后说陈地北主张控制广告支出成本,应该把广告支出金额规范到经营额的5%到8%之间。
同时,陈地北主张花更多的钱与精力用在技术研发和团队打磨上。
而这两个策略和胡老板的主张大相庭径。后者认为爱多VCD没什么科技含量,甚至可以说技术很粗糙。芯片是采用荷兰飞利浦的,机芯是日本索尼的,零配件都是国内各厂家的,爱多VCD不过是个完完全全的组装品牌。
大家都在打价格战,真正的受益者其实是这些国外芯片企业。所以胡老板坚持认为:爱多靠广告和碰瓷、低价竞争起家,没有大规模的广告和促销活动,是难以维持爱多VCD的高速增长的。
同时,胡老板还准备跟风我们。在张罗多个产品立项,比如电话、电视、音箱等。”
说到这里,蒋华给林义添了杯茶,接着又说了个好消息:“由于经营理念上的巨大分歧,陈地北在五月份就和胡老板摊牌了。”
林义问:“具体什么时候的事情?退股还是分家?”
“5月份上旬,也就是胡老板要进一步进行价格战的时候,陈地北觉得赔本赚吆喝是很危险的,认为成立不久的爱多没这个底蕴。”
林义点点头评价:“这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务实的明白人,结果呢?”
“他们谈过几次。陈地北对胡老板说:现在我们在经营、管理和投资上有分歧,又很难见到面。你的想法是不择手段迅速圈地、不断做大,回笼资金又循环出击。
而我认为大不代表强,现在应该加强管理,但又和你的意见不一致。既然思路不统一,就没必要在一条船上了。”
陈地北提出自己或是胡老板退股,重新找新的行业去发展。
胡老板同意了,说:那就你退,我继续经营爱多。”
蒋华接着说,“股权转让协议规定:胡老板答应给陈北地5000万分手费。
但是给了几百万就没后续了。胡老板甚至通过转移财产,把爱多公司的资金都抽走了。”
林义沉思了会:“此人可用?”
“可用,”蒋华笑着透露了消息:“陈北地说了一个重磅消息,爱多还欠银行一个亿的贷款。”
“确定一个亿?”
蒋华点点头,说:“找银行朋友确认过。”
“呵呵,好啊!”林义开心笑了。
开始还担心胡老板手里还有那么多保证金,但有这一个亿的贷款,林义可以放手施为了,因为这一个亿就是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义把所有资料浏览一遍,在心里反复推敲几翻,觉得可以,站起来时,对着蒋华话:“按计划行事。”
走了几步,林义又转过头说:“对了,陈地北是个人才,你可以转告他,这事成了,我们欠他一个小人情。”
对于陈地北正在张罗的的卫浴行业,还是有些兴趣的。如果有一天求到自己了,林义可以做做战略投资,反正花不了几个钱。
7月2号,期末考试完,意味着大一结束了。
从考室一回到宿舍,马平彦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这次又要挂科了。”
赵志奇正在拨弄吉他,弹了个音就说:“反正你上次的补考成绩过了,还有几门可以挂科的资格,你怕什么?”
赵志奇这些日子很烦,一年了,可怜巴巴地占座、陪跑步;但关系就是没得半点进步,不说偷偷摸摸牵手了,人家女孩子软语的话都没说过几句。
倒是晃停和杨婷婷进展有些快,一起吃饭,一起上机房,一起去图书馆。按照韩小伟的笑话:就是穷有穷的快乐,穷有穷的开心。
不过说到韩小伟,林义都有些迷糊了,前些日子还看他和穆佳佳在一起吃饭,你侬我侬的。但前几天在录像厅的穆佳佳又是咋回事?
于是八卦了下,“你暑假要和媳妇回去还是留这边啊?”
韩小伟咬开一瓶啤酒盖,喝了一口才说,“我回去一趟就过来,我媳妇现在进了家保险公司卖保险,上班抽不出时间。”
卖保险,这三个字瞬间可以让林义把所有的想象都发挥上。
前生圈子里有这么个说法:女人嫁人不要选国内业务员,男人娶老婆不要挑选到处奔波卖保险的女人。
原因很简单:满嘴跑火车还不靠谱,一不小心就成了草原上的野马。
书店三楼,林义看着收拾东西的邹艳霞,不满的说,“坐飞机还快一些,干嘛坐火车啊。”
“飞机不能直达,火车可以直接到邵市,我爸爸会来接我的,你不用担心。”
邹艳霞知道林义担心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不安全,于是把她和邹爸沟通好了的事情说一遍。
末了,林义也懒得劝了,于是把准备好的诺基亚递给她,“带着,每隔两三个小时给座机打个电话。”
接过有些温度的手机,邹艳霞注视着他:“晚上也打?”
“打,深夜也好,凌晨也好,清晨也好,都打。”要不是大长腿不习惯有陌生人跟着,林义都打算派人送她回去了。
听到这话,片着嘴巴的女人弯起了弧度。心情大好的从茶几上顺了个荔枝,剥开,咬一口就把另一半塞到了林义嘴里。
嚼开鲜嫩的荔枝,多汁的水分瞬间爆满味蕾,林义含糊着说,“要不要这么小心眼,过年的事情还记得呢。”
大长腿白了眼,得意的哼哼,不过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颈。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都是被逼的:别人用红枣挑衅自己,我在余生里要把所有水果都喂一遍。
晚上七点多的火车,把女人送上车,林义回到三楼美美的睡了一觉。
四个小时后,邹艳霞来电话了,说:在卧铺里太吵,中铺的一对情侣总是发出奇怪的声音,把包厢的其他四人都惹怒了,后面是一个中年人把巡警叫来才算了事。
凌晨,邹艳霞来电说想听故事。
林义喝口水,开始讲:“医院为防止病人出逃外设100道围墙。
两精神病患者仍欲逃出医院。于夜黑中努力翻墙。
翻至第30道墙下。
“累了么?”
“不累。”
于是二人继续向外翻。
翻至第60道墙下。
“你累了么?”
“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