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雍黎代替皇帝陛下送走了陈国来使。
第二日,回来一个多月的雍黎第一次上了朝,难得着正装朝服的她今日一身正红色压金绣镶边的的重锦华服,平素一向衣着简素,此刻更添了几分端肃雍容,便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也有种处众人之上可远望而不可轻易接近的气势来。
雍寒山看了眼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的雍黎,也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女儿素日冷淡的性情,一向不爱这般华丽繁复的衣饰,怎么今日竟有了这般好兴致?
不过,这样的她,真的像极了阿络年轻的时候,像极了她鲜衣怒马的少年时的模样。
雍黎却不以为意,她早上起来的时候随手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衣服,谁知一转头看到旁边案几上整齐摆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内廷司送来的朝服正装,面无表情地瞥了两眼,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放下手里拿着的惯常穿的衣服,反而就取了这件衣服穿上了。
皇帝陛下一贯端严地高居九重,在看到雍寒山身边的雍黎的时候明面色明显地缓和了些。雍黎面无表情地随众人参拜,今日是朔日,也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雍黎选这样一个日子上朝,成安帝希望她在这样一个日子上朝,自然有他们各自的想法。
雍黎随众人起身,她抬起头扫向成安帝的清清淡淡的目光,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宣阳来了。”成安帝开口,“陈国使团已经离开,朕前些时候也阅了相关的折子,和谈事宜卿处置甚好。只是后续与陈国相关交接事宜,还需有专人负责;我朝收回的三城,待正式交接之后也需有军队驻守。宣阳,你怎么看?”
“后续接管人员应该分配地方吧。”雍黎慢慢开口,言下之意便是这件事不该我管,您问我?抱歉,我不知道。
“这三城边临雁地,照地形局势来看划归雁北更为合理,只是雁北与长楚陈国两国毗邻,边关驻守的军队本就紧张,届时是从南边调兵驻守,还是在雁地另征兵役,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但是,不管哪种方式都有不足……”
“这是你们兵部的事,既然提到了,年后兵部就就此事提个章程过来吧。”陛下三言两语交代了下去。
雍黎没多说什么,这三城最终归到哪里她不管,只要不能雁南搭上关系,其他的什么都好说。不过她辛辛苦苦改了璟王军和华阳军的编制,可不能就那样白费了功夫。
雍寒山在此事上与雍黎难得地保持了一致的态度,成安帝话刚落,便他听到,“驻军之事,璟王府可以帮助解决。数月前臣和宣阳专对璟王军和华阳军改制,在原先军制下将兵力三分,璟王军四万兵力,华阳军两万兵力可单独分割出去,这六万军用于驻守三城,加固北境防线绰绰有余。”
成安帝略作思考,却没有回答,他看向下面似乎完全置身事外的雍黎,眉头一挑,道,“凤归的意思?华阳到底是你的封地,朕也该听听你的意思。”
“臣的封地虽不小,但留着八万军显然有些大材小用,如今局面如此,陛下不必迟疑。”雍黎抬头,对上他眼中的意味不明,一字字道,“至于悠悠天下之口,自有我璟王府和华阳府一肩担之。”
她这话一出,满殿群臣暗自诧异者有,战战兢兢者有,垂目装傻者有,只有已经在朝数年的一些人暗思,宣阳公主果然还是同当年一样直接,落人面子,毫不手软。
只有雍寒山上前一步,态度恭敬,道,“宣阳言词不周,陛下恕罪。”
虽然如此说,但他的态度显然平静得太过,在了解他的人看来根本就是明明确确带着“本来如此”的意思来。
“璟王多虑了,凤归如何,朕还是了解的。”成安帝脸色如故,他停了片刻,又道,“璟王府与宣阳府削减兵力之事,朕允了。将璟王府和宣阳府单独划分出来的五万兵马整合起来,由义平郡王统领。待明年郡王世子与淑仪公主成婚后,义平郡王可携妻驻守西北边境。”
他这旨意下的太突然,以至于老神在在安静站在人群中的温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站在他身侧的温卿暗暗扯了扯自家父亲的衣袖。
温慎出列上前恭敬跪拜,完全一个谨遵陛下旨意的顺从姿态,除却最开始时的片刻怔忪,他言词举止间也看不出什么一朝得权的欣喜若狂,端的是从容的大家风范。
温卿亦出列随父拜谢皇恩,他起身的那一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雍黎的方向。
“至于兵力交割,也不急在一时,璟王年后再做安排吧。”成安帝声音微微沉声。
“臣遵旨。”
雍黎目不斜视,淡然而立,神情轻松,只要能将两府的兵马分割部分出去,其他的都好说。
这件事到最后的结果,是璟王府和华阳府如愿削减了六万兵力,换了些金玉布帛古玩字画地契等不痛不痒地赏赐,皇帝陛下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赐了雍黎一个王封,封号便也用了“宣阳”,又把定安南边较为富饶的晏城作为她的汤沐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