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县疫病到大哥与何琼谋反,我总觉得暗中有人在推动,不然不可能一切都是如今这样理所当然地结果。”
黎贺的语气直白,他看向雍黎的目光也十分锐利,雍黎甚至感觉他说的那个暗中推动的人,就是直直白白地指向自己了。
将手臂从搁臂上拿开,把滑至腕间的衣袖往下拉了拉,雍黎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贺,“安王兄果然通透,只是此番棋局中虽有我一只执棋的手,不顾四方天地,我也只顾了一方而已。”
“当真?所以是……”尽管黎贺觉得雍黎从来都是心思深沉而不可接近的存在,他也下意识地提醒自己不可触及丝毫,但如此刻他还是忍不住想问,还是忍不住欲往前一步。
“此刻我与你尚无立场之别,有些话我尚可大大方方地提醒你。”雍黎的笑意似乎愈加深,声音也愈加清淡,“你的猜测可到此为止,若再深究下去当心被有心人利用,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于陛下看来便是诛心之言。”
“是因为,昌王?”黎贺诧异。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你只管猜测,甚至暗中调查都无碍,但在证据未送到陛下案上之前,还是不要宣之于口得好。”雍黎意在提点,她对黎贺虽并不太多情谊,但总归应了成安帝所求,到底还是不能让他到最后走上绝路,逼得成安帝不得不杀他。
雍黎取了案上的笔墨,随手写了几个字递给他,“有些事不能从我口中说出,但从别人那里得知也无碍。如今的情势下,你知道多些也是好事。这上面是我一位故人的住址,就今日你问我的这件事,你去问他吧。”
“这位先生是?”
“元扶梅。”
“便是那位十数年前成名西川一字知生死一字知存亡的扶梅先生?扶梅先生据说姓元,但却少有人知其真名,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说起一字知生死一字知兴亡,还是十多年前元濯成名之初的一件事,也是这件事真正替他扬了名,但扬的不是“元濯”之名,而是“扶梅”这个雅号。
景平十六年,元濯尚隐于西川,虽当时已秘密领了未晏统领之职,但到底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不光山野就连朝中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当时建安侯雍寒洲拥兵于济阳口,拒不返京,甚至隐约有兵变之意,但似乎有所顾忌并未真正昭然心思,却于济阳口设五层高台问策贤士。而元濯却是某日抱了个插几枝红梅的粗陶瓶子上了台去,他当时并未见着雍寒洲,而是随手留下了几个字——“生死一念,死;存亡咫尺,亡”,然后看也没看台上所谓的众名士,悠悠然扬长而去。
这句话后来不知怎地就流传了出去,再后来雍禄山果然兵变,华阳长公主亲自平叛擒了雍寒洲,果真“生死存亡”应了那“死”与“亡”二字。
当时雍黎尚年幼,这件事还是后来听成安帝说的。尽管后来这事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她知道与人勘运不过玄之又玄的一说,这件事说到底背后还是有她母亲和未晏的手笔。
“不过得幸有过几面之缘。”雍黎微微点头,但元濯身后牵扯着未晏,她也并不想元濯暴露出来,遂又出言提醒,“举凡大才之人皆性情不同常人,他若不愿说,还请安王兄不要勉强。”
“这是自然。”黎贺收了纸条,站起身拱手朝雍黎道谢,“我先去寻一本兵书,宣阳妹妹稍坐片刻,稍后你我同去昭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