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南阳王殿下回京了,正往宫城这边过来。”外面小宫人恭谨回禀。
“阿岑何时回来的?”长楚与乐帝从桌案上抬起头来,捏捏伏案甚久有些僵直地脖子,颇为关心地问,但又想起殿外自己那几个糟心的儿子干的些糟心的事,叹了口气吩咐道,“这边闹得这样,他若过来岂不是更糟心……你去宫门处迎迎他,让他先往太衡宫歇息,不必立即过来复旨。”
“是。”
侍立一侧地太监总管孙复躬身应了,便立即出门去迎接,却不想刚出殿门便见到不远处渐渐走近的风华无双的南阳王殿下。
谢岑负手行来,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殿前整整齐齐跪着的一众皇子,他轻衣缓带广袖翩翩掠过众人,连一个眼光都没有丢给自己的这些侄子们。
孙复诧异地看着这么快就进宫来的谢岑,直到他一个清淡含笑的目光掠来,忙紧赶了两步上前去行礼。
谢岑微微颔首,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淡淡一笑,“劳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陛下忙于政事,伏案一天了,这会儿并不想见人,方才吩咐了老奴迎殿下先往太衡宫歇息去,殿下还是稍后再来请安吧。”孙复有几分讨好地转达了陛下的旨意,语气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位南阳王殿下虽性情和淡,但作为自幼受宠的陛下的幺弟,可远比陛下的许多皇子来的尊贵,更何况他还手握季陵军近十万兵权。
“劳烦公公。”
谢岑清清淡淡一句话含笑道谢,孙复听他语气以为他是要遵旨往太衡宫去,遂躬身相请,不想却见他略过自己直接推开了殿门。
诧异之余正欲上前阻止,却见谢岑清清淡淡送来的目光,明明比之陛下不甚凌厉的目光,却带着种不容触及的锐利,惊得他背上沁起一阵冷汗,只得停了脚步看着谢岑进了殿。
“阿岑回来了?”谢岐延自然听得出自家弟弟的脚步声,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快就过来了,却也知道孙复是拦不住他的,只是不知道这难得生气的家伙,这次心里是积了几分火?想到这里不由地又暗骂自己那几个不省事的儿子,没事惹这个煞神干嘛!不知道这家伙长着一副清淡平和的世外仙人模样,真惹急了他,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没办法。
“微臣见过陛下。”谢岑在谢岐延案前站住,温声行了礼,偏偏那言语那神情那语气没一点恭敬的样子,刻意执礼甚恭,“微臣”“陛下”几字咬在唇齿之间,明明白白地表示了我很不满我很不高兴的意思来。
也亏皇帝陛下没脾气,虽表面看来一向端正严肃模样,难得方才被自己儿子们挑出的冲冠怒火没有被再次挑出来,只冷冷哼了声,“这大半年时间,潇洒得很呐,亏你还记得回来。”
谢岑笼了袖子在一旁拣了张椅子坐下,“横竖回来也没什么事,这几个月辗转在上璋和陈国游历,颇见识了些大好风光,这里的污糟事我是眼不见心不烦,自在得很。”
谢岐延知道他性子,也知道这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想主动谈起之前的事,遂搁下笔,心内却有些担忧,“本想让你避开这状况的,不想你却过来的这般快。”
“横竖这件事与我相关,难得见陛下训子的场面,我很感兴趣,怎能不来看看?”谢岑却无甚所谓,抖抖袖子,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偏头似笑非笑看他。
“看看?”谢岐延冷哼一声,“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您也知道我向来很是热衷于闹事,这件事我倒不介意再闹大一点。”谢岑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推给谢岐延。
那东西通体白玉制成,浮雕白泽祥云,一看便知是个稀罕物。谢岐延看了眼这个季陵军的节制令符,眉头跳了跳,隐有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陵军或许可以换个人节制了。”谢岑挥挥袖子毫不在意,似乎这支撑长楚的近十万兵力于他而言不过是衣上尘土,说掸便掸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谢岐延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甚为恼火,却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板着脸呵斥。
他长谢岑近三十岁,对这个幼弟向来带着非比寻常的护犊之情,更兼着心底深藏着的愧疚,对谢岑的心思倒比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更在意些。
“臣弟不敢。”言辞恭谨,却偏偏神态并不见恭谨。
“哼,你不敢?朕看你胆子大得很。”谢岐延哼一声,见盒子里的朱砂用完了,也不唤人取新的来,合了折子,道,“说吧,为何?”
谢岑笑而不答,靠着椅子微微后仰,目光却落在谢岐延身后的那架屏风上。他有些出神地看着素绢屏风面上嫣然含笑的女子,绚丽灿烂的薮春衬得红衣婵媛的女子明丽张扬。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所在,谢岐延心下微微一沉,看着谢岑的目光也敛着沉痛,谢岑从屏风上移了目光,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
“皇兄亲手为先皇嫂描的这幅像,当真可见皇嫂无双风采。臣弟虽从未见过皇嫂,也从未见过母亲,却也曾听说皇嫂与母亲极为相似?”
“阿乔本就……与先宁贵太妃,是双生姊妹,长得一般无二也不奇怪。”谢岐延方开始言语中有些迟疑,却也镇定地给了一个长楚皇室皆知的答案,只是语气中不甚在意的模样仿佛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道,“你这次果真是不想轻易饶了谢峻?”
谢岑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们在季陵军中动手我并不在意,到底是谢家子孙是陛下您的儿子们,怎么可能没一点手段野心?暗杀什么的我更加不在意,横竖他们也伤不了我分毫,不过这些把戏出现得多了心烦了些。但是这次……”
“怎么?”谢岐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