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生着暖炉,一进来披风上的细雪便慢慢融化了,早有宫人上前来伺候,解了披风,换了软鞋,又送上擦手的热毛巾,燕王顾旻一边擦手一边往内室走,一进内室便看到站在矮榻上伏在窗台往外看的小人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止回头,看到顾旻时目光一亮,十分高兴地指着窗外。
顾旻无奈,看着旁边心惊胆战围着的一群伸着手随时准备接人的宫女内侍,将毛巾递给身后宫人,三步两步上去把人抱下来。
阿止不乐意,攀着他的胳膊不配合,小脑袋还是扭过去,往窗外看。
“妹妹在看什么?”顾旻反手将她抱在怀里,站在窗前,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昨夜下了一夜大雪,外面银装素裹,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因为这后边是个花园子,宫人一大早忙着扫外殿的雪,这园子还没人踏足,这会雪景保存得尚好。
“妹妹是看雪么?窗户开着冷,小心着凉,咱们下午再看怎么样?”好在今日虽雪大,却没什么风,顾旻摸摸阿止的小脸小手还是暖和和的,想来宫人也不敢让她在窗前待太久。
阿止摇头,着急地指着假山旁一棵树下让他看,顾旻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趁着雪小出来觅食的小灰兔,正探探缩缩地啃食雪下藏着青草。
顾旻见她看得高兴,便让人取了小毯子来将阿止严严实实围了一圈,抱在怀里,一起坐在窗下看兔子。
“妹妹喜欢小兔子么?”
“啊啊。”阿止摇摇小拳头。
“明年春猎阿兄给阿止捉几只兔子回来养着如何?”
“啊啊。”
“那妹妹喜不喜欢五哥哥?”
“啊啊。”
“是不是最喜欢五哥哥?”
“啊……啊?”阿止回头,鄙视地看他。
被妹妹鄙视了,顾旻也不恼,揉揉她的小脑袋,关了窗户,见她不高兴,又道,“咱们去洗漱,今天早餐有牛乳芋泥羹,妹妹不喜欢吃么?吃完之后咱们去见父亲,父亲那边有好玩的纸,咱们去撕纸玩。”
“奴拜见大王,拜见公主。”
顾旻将妹妹抱在肩上,回头见来人,是父亲身边的内监总管高贺,问,“阿耶唤你来为何事?”
“大家让奴来看看公主可醒了,公主这两日不大爱喝乳母的奶水,牛乳也不怎么用,大家着实悬心。”高贺恭谨回答。
“可有召御医来看看?”顾旻皱眉,见阿止在他肩上不太安分的扭动,伸手慢慢拍她的背。
“回大王,看过,御医说并无大碍,只留了食单,让添些其他软烂吃食让公主试试。昨儿晚间奴来看时,公主倒是用了些蜂蜜调制的果泥。”
顾旻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可是学会挑食了。”
阿止皱皱鼻子往后让,让不开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小牙齿在他指腹上磨啊磨。
“这是长牙痒痒了?”顾旻笑起来,又吩咐宫人道,“问问膳房能不能将胡饼做成手指粗细的细长形状,给公主磨牙用。”
“是,婢子这就去吩咐。”有宫人立即领命而去。
“快过年了,阿止要好好吃饭,可不能生病。”顾旻将阿止放在膝上,接了宫人递过来的热毛巾,亲自给她擦脸擦手,“大哥与三哥今天要回来了,阿止可还记得他们。”
“啊啊?”阿止抬头看他。
“阿止的周岁也快到了啊。”顾旻一笑摸摸她小脸,目中怜爱愈深,“咱们用膳去,然后去给阿耶请安,好不好?”
“啊~啊~”阿止挥舞着小手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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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祈昭帝顾予是大祈的第二位皇帝,早前随父顾洹进军安顺建立大祈,大祈的半壁江山几乎都是他的铁蹄所踏长弓所指。他是一个风神朗然的男子,有沙场杀伐的豪烈意气,亦有德被天下的贤明圣德。
十数年为君,他身上往日杀伐凌厉之气已消散甚多,虽端严日重,却亦有儒雅之风。顾旻看着殿内伏案阅览奏疏的父亲,只是母亲去后,父亲似乎沉郁愈深。
“啊啊。”阿止看到父亲很高兴伸着小手一个劲儿往前够。
“儿拜见父亲。”顾旻抱着阿止往前走了几步,躬身行礼。
昭帝搁下笔,挥挥手示意他免礼,又伸手接过小女儿搁在膝上逗弄,方才看到祝无垢的奏疏压着的一团火气此刻几乎消散殆尽。
“今日小朝会并未见着你,你从哪边过来的?”昭帝看了眼自己的五子,摸摸女儿软软乎乎的小手,觉得心情熨帖。
“早间去了弘文馆,因挂念妹妹,便过两仪殿来看看。”顾旻回答。
阿止自出生以来便一直跟着昭帝住在两仪殿,日常衣食用度几乎亲自过问,甚至有时内朝会时都要抱着她与众臣议事。
“你哥哥们已到外城,你午后过宫门前迎一迎。”
昭帝爱重嫡妻,重视嫡子,对皇后所出的几个孩子素来看重,太子早立,他自然愿意他们兄弟之间手足情深。
“是。”顾旻垂首应诺。
“啊~”阿止也应答,她今日尤其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