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那么快,冯家前些日子来了信,提起之前的婚约,父王也给我看了,问我的意思。”黎源玉道,“虽然之前只是口头的婚约,也没有交换什么信物,但我既然开口同意了,便没有再毁约的理。父王回了冯家的信,随信寄去了我自幼贴身带着的那枚紫玉的月牙坠,算是信物。”
“只是,明年是第十年……”黎源玉的声音清清淡淡,“他们总该等我过了第十年吧。”
雍黎将她最后这两句话听在耳里,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却见她面上笑意渐深,有几分故意做出来的欢快,听她又继续道,“如今不过就是刚交换了信物,连问名这一步都还没开始。我们王府玉冯家的亲事不是小事,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怎么得也得过了明年,待六礼都走过了,也得是后年的事情了。”
她说得平静,并不在意,虽然说着自己的这婚约,听来却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雍黎轻轻摩挲着杯子的顶盖,似乎实在发呆,并没有说什么话。
她并不想劝黎源玉,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劝。
劝她不要嫁?然后让她日日沉湎过往?
劝她嫁?还是劝她既然接受了,便高高兴兴地嫁?
即便她们是两个个体,但对黎源玉的的痛苦和磨折,她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她无法做出任何有利于黎源玉的判断,也没有理由和立场去劝她。
“后年……确实也该要到后年了。”明明方才喝了不少茶水,雍黎还是觉得此刻嘴唇很有些干燥,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沾了沾唇,许久之后才继续道,“到时候,我当为你送嫁。”
“嗯。”黎源玉应了一声,似乎除了这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雍黎比方才沉默了许多,黎源玉拍拍她的手,“还早呢,不必为我担心,冯家的嫡长孙,据说是个好儿郎。不过我长居府中,消息并不灵通,所知道的也只是听旁人说起,你若不放心,可再替我去调查调查他。”
“好,我会安排。”雍黎答应。
黎源玉又道,“你年后也十九了,璟王姑父和陛下,还有老王爷没有给你相看亲事?虽说你身份特殊,定然不会早成婚,但好歹也也确实该相看起来了。若挑个合适的,再过个三五年成婚也是使得,还能替你分担分担。”
雍黎看她一眼,想回她,却被她拦住,“我知道这些话你可能并不爱听,更何况,也不该是我这个尚未出嫁得表姊说,只是我确实心疼你。这话我也只说这一遍,便当着提醒过你了,以后再不会说的了。”
“好。”雍黎见她话里似乎又着急辩解的意思,笑着应了,“我没有不爱听。只是成婚这事情,于我来说,还是遥远了些……”
她话刚说完,方才下去取炉子的侍女正提着炉子进来,而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捧着托盘的那女子,也是寻常侍女的打扮,只是鬓间多了一二颜色鲜丽一些的珠花,衣着比寻常侍女要好些。
黎源玉见着那女子进来,倒是有些许惊讶,问道,“荼蘼姐姐,你怎么来了?”
那叫荼蘼的侍女微微一笑,屈了屈膝,又侧身对一旁坐着的雍黎施了礼,才道,“王爷方才听说宣阳公主殿下来了,原以为是为朝事,本想请公主殿下去前院书房的。只是后来听说公主殿下只是来见郡主的,便让奴婢送些新鲜的瓜果茶点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山的几品小点一一搁在雍黎面前的小几上。
一切安置完毕之后,又朝雍黎屈了屈膝,道,“王爷说,公主殿下若无事,不妨中午留下用膳。王爷还说本当亲自作陪的,只是午后有要客会见,公主又是自家子侄,想必不会在意。不过王妃和几位公子都在府中,当为公主置筵宴。”
雍黎眼角的那丝笑意始终完美,说话也礼仪周全,“劳烦王爷了,替我向王爷致谢。原本该是我这做晚辈的亲自拜见才是,只是今日来见郡主完全是临时起意,已是失礼之处。王爷有事,不敢搅扰。也不必麻烦王妃了,府中尚有杂务,我在郡主这边坐坐便要回去了。”
“是。”
荼蘼低头应了一声,便要告退离开,谁知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一个小杌子,起身时没站稳,便要往旁边倒过去。
旁边坐着的正是雍黎,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荼蘼,待她站稳后,方淡淡询问,“小心些,可无碍?”
“谢殿下,奴婢无碍。”荼蘼有些惊慌,似乎是怕自己失礼,冒犯了雍黎,但见她神色如故,似乎并未在意,才轻轻舒了口气,“奴婢失礼,请殿下宽恕。”
“无妨。”雍黎捏了捏手指,又慢慢理了理袖子,左手去压袖子上的一道褶皱,而掩盖在袖子之下的右手却轻轻地揉搓着一个小纸团。
黎源玉本也是个心善的,轻易并不苛责侍女,更何况荼蘼又不同于寻常侍女,所以见雍黎并未生气,便说了两句话将人打发了。
“你没事吧?方才没撞到你吧?”黎源玉倒不担心其他,只担心雍黎哪里磕碰到。
“不至于。”雍黎笑道。
抬头却见她脸色有些狐疑不解,又问,“看你神色,有什么事儿?”
“荼蘼素日里一向都是谨慎小心的,从来也不曾这样失误过,之前在母亲身边的时候,细致得恨不得连母亲每日咳嗽了几声喝了几口水都记得,比自幼跟着母亲的徐嬷嬷都要细致得很。怎得今日这样不小心?”黎源玉倒是没瞒着雍黎。
雍黎问她,“听你这话,方才那女子,似乎不是府中寻常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