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这话说的这样明白,昌王妃慢慢站起来,微微抬了抬手,原本屋子内侍立的侍女们都退了出去,就连内间原本守在黎源玉旁边的侍女也退了出去。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雍黎和昌王妃,还有里间昏睡着的黎源玉。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手段的,也知道你一向劳碌,这事我不急,既然你说了,我安心等着便是了,也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昌王妃语气温柔,却有几分凉薄。
缓了缓,又道,“其实近来发生了一件事情,王爷对蒋氏的态度自那以后便冷淡了许多,虽谈不上厌弃,却也差不离了。”
“是因为一些地契。那日不知怎得,王爷晚间原本照旧在书房的,后来突然好像见了什么人,之后就直接带人去了蒋氏院子,据说在蒋氏院子里挖了出了些什么东西来。王爷当时就令封了蒋氏院子,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让任何进出。只是具体原因除了王爷身边人,并没有旁人知道,连我知道的那隐约的一点消息也是后来从旁的地方偶然得知的。”昌王妃看向雍黎,“我猜测颇多,一直没有头绪,想到你才觉得……所以这事,是你的手笔?”
雍黎并没有回答她,但昌王妃见雍黎神色,便已然觉得她是默认了。
但其实雍黎对这事情还真是并不大清楚,不过略猜测也大约是知道些昌王妃说的什么的,之前回京之前她也交代过祝词自己曾答应过昌王妃的这件事,只是这等小事祝词若有行事,这行事的过程估摸着是不会跟自己说的,而自己等的也不过就是结果,过程什么的,确实不重要。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祝词近来那边的事抽不开身,太忙了些,未曾顾及到这件小事。大约之前也有过安排,只是或许那计划手段温和了些,所以并没有给蒋氏一击致命的打击,然后才有了昌王妃所说的昌王对蒋氏厌弃却没有下死手的结果。
“你只求结局,过程如何当真不必知道。”雍黎开口只这一句。
她二人这短短几句避人耳目交谈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内间原本昏睡的黎源玉在屋内侍女退出去之时便已经醒了,只是初初头脑昏沉地闭目躺着,但雍黎与昌王妃二人所说的话她却是一字不落地都听到耳朵里了。
直到雍黎最后一句话说完,她才猛地睁开眼睛,只是睁开的双眼中却有些空洞和惊惧,她死死盯着床顶帐幔,连喘息也剧烈起来,耳边似乎有谁的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几句话。
“……你知道他惨死时候的模样么……他浑身是血,像炼狱里挣扎着往外爬的鬼……你知道是谁害得他那个样子的吗……”
那声音断断续续,极轻而极冷,听来仿佛踩在风化之后没有皮肉的骨头上,发出的吱吱呀呀让人牙酸的声音。
黎源玉捂着耳朵,想躲开那声音,而那声音却如影随形,在这不大的房间里,仿佛空旷的山洞里四面八方传来的回响。
“啊!”
里间突然传来,黎源玉尖锐的叫喊声,那声音带着恐惧和无尽的绝望。
雍黎一惊,便要往里面去,抬步间却见昌王妃已经先自己一步进去了,带着焦急的询问,“玉儿,怎么了?!娘在,娘在……”
雍黎跟着昌王妃身后走进去,一眼便看到抱着被子直往床角落里缩的黎源玉,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她躲在床幔后的身影,越发显得单薄可怜。
昌王妃坐在床边,伸出手臂想要去抱她,却被她躲开,更加害怕地往里缩着,连身子都在颤抖。
“玉儿,玉儿……是娘啊,你这是怎么了?”昌王妃见黎源玉这样子实在担忧,连声音都带着哽咽。
雍黎一时也摸不清楚状况,不过看着黎源玉的样子,觉得她大约是惊魇得严重了,有些迷了心智的模样。
昌王妃一叠声去唤大夫,外面听到昌王妃的哭喊声,都一窝蜂地匆匆赶进来,一时屋子里跌跌撞撞的不少人,就连方才守在外面的明绛和觅铎担心是雍黎有什么事情,也都进来了。
大约是人多了,屋子里太嘈杂了些,黎源玉拥着被子将脸埋在膝盖处,整个人抖得越发厉害。
“闭嘴!安静些!”雍黎斥了一声嘈杂的人群,原本散乱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她又伸手将原本被掀开的床幔拉上一半,只留下众人看不到的方向的一条缝隙,那缝隙透着点光进去,虚虚地照在黎源玉露出在被子外面的洁白如玉的双脚上。
“两个人赶紧去请大夫,剩下的人外面守着,莫要围在这里。”雍黎扫了人群一眼,一边道,一边将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昌王妃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雍黎声音不高,但却带着众人无法反抗的气势,不过片刻犹豫,屋子里人便都退了出去。
雍黎站在床前,轻轻唤了一声,“阿源。”
这两个字很轻,不过足够让黎源玉听得清,原本颤抖着缩在被子里的额黎源玉听到这声音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猛地抬起头来。
她看着雍黎似乎在打量,片刻之后,低低唤了一声“阿黎”,然后哽咽地哭起来。
听到她低低的哭泣声,雍黎顿时放下心来。
黎源玉哭了很久,直哭得昌王妃有些无措,不知道如何劝,也劝不住,只得求助地看着雍黎,雍黎将她劝去给黎源玉煲些养气安神地汤,而雍黎却始终站在床前她能看到的位置看着她。
黎源玉地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雍黎坐到她床边,递了个干净地帕子给她擦脸,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阿黎,我……”
她想说什么,才开了口,却又生生将那句话憋到心里。
“想说什么,不着急,想到了再跟我说。”雍黎拍拍她的手,“你精神太紧张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来躺下,闭上眼睛,不要想别的。”
黎源玉并不想睡,她握在雍黎的手不放,却又不说话。
雍黎叹了口气,“你是听到了什么话么?”
在昌王府一直待到午后,雍黎好容易安抚了黎源玉,直到她平静下来,再次睡过去,才回了府。
黎源玉并无大碍,确确实实只是因为被吓着,一时惊魇住了而已。
而她惊魇的原因,却并不仅仅是突然摔倒所致,而是那个先她之前摔下去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