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琴,像极了“凤鸣”。
即便还未上弦,即便还没完全制作好,但无论从外形,还是颜色,包括上面的这些稀疏有致的云纹,雍黎几乎可以肯定,这床琴便是仿制的“凤鸣”。
“凤鸣”一琴,在十大名琴中是很特别的存在,虽跻身十大名琴之列,但初初时却名声并不多显著,历来只要一些古琴大家能说出些关于它的典故了。但是,凤鸣虽比不得其他九琴,更比不上排在前面的九渊太华琴,但因其形制不可考,来源不可考,反倒比其他琴多了些许神秘之感。
这琴直到十多年前,到雍黎手上的时候,不知怎得,竟然在京中小范围内风靡了一段时间。常有古琴大家求见拜访,只为见这琴一面。
自那之后,原本低调地过分的一床琴,渐渐地便有些名声起来,甚至后来便由此多了以此琴命名的式样——“凤鸣式”。
但奇怪的是即便凤鸣自那后名声在外,却从未有第二把“凤鸣式”出世。直到后来凤鸣埋葬于平野,这十年来,也渐渐少有人知道了,只有大约某些琴史杂书中还有些记载。
黎贺能做出这样的出来,想必也研究了不少资料。
雍黎摸了摸琴面上的徽位,是上好的浅棕色蝶贝,徽位看起来也嵌得精准。
右边雁足上缠了虚虚地缠绕了一根弦,看样子大约是黎贺要定音的五弦,估计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便先放着了。
雍黎擅琴,这定弦换弦也一向算得上熟练,此时见了这未上弦的琴,难免有些手痒。横竖也等着也无聊,便想着顺手给他上了弦得了。
“勿动!”
雍黎还未伸出手去,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制止的声音。
雍黎抬头看来人,那人朝雍黎屈了屈膝,“妾见过公主。”
“你……”雍黎略想了想,才认出这人,之前她曾在宫里见过一次,“你是郑家的那位小姐?”
“是。”郑佩声音温和,比之去年见到时的怯懦,如今她那怯懦里多了些娇色,“原来公主还记得我?”
见雍黎在打量她,郑佩微微低了头,又道,“我们殿下爱做木工,想必公主也是知道的,这里的东西皆是我们殿下爱物,殿下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雍黎将手指缩回袖子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正扫到她衣领间有意无意露出的一角玉佩,那玉佩之上有隐隐凤纹,雍黎不由得笑意更深。
太后寿辰时在宫里见到郑佩的那次,雍黎当时便注意到她脖子上的这块玉佩,也注意到玉佩上的花样,她当时便觉得郑皇后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人。
这玉佩是郑皇后赐给郑佩的,其心思不用想也知道。
郑皇后一向看重自己的长子,所以对黎贤一直以来可谓寄予厚望,能给他的势力,都尽力想着去争取,而与此同时,作为郑家女,她的所有作为,也多在为郑家筹谋。
既然如此,那能有什么比得上让郑家再出一个皇后来得更直接更有益?
既然如此,那能有什么比得上让郑家再出一个皇后来得更直接更有益?
所以郑氏之前一直都想将让黎贤娶郑家女,况且黎贤原本的王妃陈氏又是个不得她欢心的,若是有机会用些手段也不是不能给郑家女腾出一个康王妃的位置来的。
但偏偏黎贤自己将自己作死了,郑氏满心的算盘自然没什么用了。于是后来只得又筹谋着想将郑佩嫁给黎贺了,偏偏早些时候黎贺又有了与陈国和婉公主的婚约。
和婉公主好歹也是一国帝女,郑氏即便想做些什么手段大约也不大可能,所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陈国公主嫁入上璋之前,便将郑佩送到黎贺府里为侧妃。
而郑佩与李子安李阁老的养孙女同日入安亲王府为侧妃,原本即便这二人先之陈国和婉公主进入王府,这二人也不过只能执妾礼于旁。
历来皇室尊卑有别,一应器物形制都有定数,郑佩以侧妃之位如此招招摇摇地带着这个唯正室可用的玉佩,也确实有些太过而不自知了。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皇后赐下的,有这个名头在,旁人倒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许是皇后在其中的作为吧,如今郑佩之心思倒是有些昭然了。
当初在崇华宫,郑佩言辞里的那点掩饰不住的小女儿心思,雍黎不是看得不明白,她如今如愿成了心上人的枕边人,尽管其中多有郑皇后的利用,但谁知她不是自愿的呢?
只是,当一个女子将情之一字当做筹码,这其中到底还有几分纯粹?而她大约也不会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
“王爷新制了两把琴,前两日便想着给它们刻个什么名号,一时想了几个都觉得不满意,妾当时恰在王爷身边帮忙,王爷便让妾回去替他多想几个。妾才疏学浅,想了这几日才勉强拟了这几个来供王爷挑选。”郑佩将手上一看就十分精心制作的香笺递过来,声音轻柔,“早便知道公主才学非凡,不知妾可否请公主指点一二,替妾看看这几个名字可好不好?”
雍黎接过来看了一眼,都是些有典故的好名字。
“宣阳来了?”
外面黎贺的声音传进来,随即便见他自己揭开帘子走进来。
他一进来便见到背对着门口而立的郑佩,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有些不愉。雍黎本就是面对着门口,抬头正见着进来的黎贺,自然地将他脸上的这点不愉看在眼里。
“冒昧来访,打扰了。”雍黎淡淡笑道,“今天去看了阿源,回来时恰路过这里,便顺便来拜访拜访。”
“郡主如何了?前两日偶遇王叔,还曾听他无意间提道说郡主来定安后一直身子不好,不知近来可大好了些?”黎贺道。
“阿源挺好。”知道他那一问不过就是个客套话,雍黎随意敷衍了一句,将那郑佩写了几个名字的纸笺塞给他,“郑小姐想的名字都很不错,不过还是安王兄自己选吧。”
黎贺接过去一看,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将那香笺随意搁在桌子上,朝郑佩淡淡道,“我尚有事,你先回自己院子吧。”
郑佩有些犹豫不愿,但也心知黎贺一向对后院冷淡,便是她自己也不过是借着皇后姑母的面子,借着黎贺表妹的名头,才能有他一二停留于表面的看顾。
所以比之一同入府的十分低调没什么存在感的李氏,郑佩虽然自诩在黎贺面前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她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黎贺对她并不上心,她对黎贺是存着些主观上的刻意讨好,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以为的这段感情,她并不敢太过违逆黎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