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渐亮,司徒曜把灯吹灭,和凤凰儿一起来到床边。
只见床上的女人把一个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依旧哼唱着方才那小曲。
司徒曜一阵心疼,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
不用猜也知道,这次回来的是上一世的阮氏。
上一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妻子已经把所有的恩怨全忘了。
不记得他,不记得亲人们,甚至把她最疼爱的儿子和一手带大的“女儿”都忘了。
直到妻子临终前他才惊觉,她并非什么都不记得。
不甘太甚,怨念太深。
就连那阴狠毒辣的噬心蛊都不能磨灭她心底的伤痛。
眼前的情形和那一年龙凤胎降生时的场景就非常相似。
健康的儿子很快被乳娘抱走,一出世便没有呼吸的女儿被妻子紧紧抱在怀里,任凭旁人怎么劝说她都不松手。
那时她也是这样哼唱着小曲,就好像怀中的女婴听见了便会醒过来一般。
他半跪在床边,试图从阮氏怀里把那枕头拿出来。
孰料他的手才刚碰到那枕头,阮氏的歌声便戛然而止,眼睛刷地一下睁开了。
看清楚来人是谁,她松开手里的枕头,眼圈一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善夫,我们的女儿……”
司徒曜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上一世的阮氏昨日回来过一趟。
当时她虽然没有真正清醒,嘴里念叨的却分明是临终前同自己说过的话。
可眼前的她,一看就是那个才刚生下龙凤双生子,得知女儿已经夭折时的伤心欲绝的妇人。
好半天没能得到丈夫的应答,阮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善夫,你的样貌怎的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也不是不一样,就是突然间像是成熟了许多,就好像老了好几岁一般。
虽然看起来依旧俊美无匹,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司徒曜偏过头看了凤凰儿一眼,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几乎快被搞疯了!
本以为一个身子三个魂魄已经让他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同一个魂魄竟还是分阶段的,谁也搞不懂突然出现的人属于哪个阶段。
阮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凤凰儿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中。
“这……”她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位姑娘好生面善,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司徒曜彻底无语。
他们夫妻初相识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样貌还没有完全长开。
那时的他和如今的箜儿年纪相仿,才真可说是一模一样。
但这件事情同妻子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而且也没有必要解释。
天知道这个阶段的阮氏再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
他稍微斟酌了一下词句,笑道:“这是母亲的侄孙女,和我长得有些像……夫人饿了吧,我一早就吩咐人把早饭准备好了。”
阮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而且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竟比生孩子还累。
她拧着眉道:“善夫,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怎的不见箜儿?
她还不满一岁,如何能同父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