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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辅臣如今已是年过五旬,身体情况远远比不上年轻的时候。
他这段时间一直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原本就已是身体疲惫、心情焦虑,而他今天先是不断腹泻近乎虚脱,又被马匪们追赶了一路,心中满是羞愤与惊怒,身体也就更加抗不住了。
所以,梁辅臣逃入大槐村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险些昏死过去。
至于梁辅臣的麾下护卫,情况也并不比梁辅臣更好,绝大多数人都已是虚脱失禁,连站立行走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梁辅臣毕竟是意志坚定,却是强忍着诸般不适坚持了下来,一方面指挥村中青壮抵御马匪,一方面又安排村中妇孺们救治自己的随从与护卫。
直到马匪们的第一波进攻被打退之后,梁辅臣才终于是稍稍歇息,寻了一处房间卧躺休养。
此时,梁辅臣的腹部依然绞痛,但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肚子里早已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排泄了,只好是强自隐忍着。
大槐村有一位老者名叫许良,此人稍通医术,乃是村内仅有的一位大夫。
梁辅臣进入房间歇息之后,许良就急忙赶来医治。
经过诊断之后,许良的结论是梁辅臣的队伍之所以会腹泻不止,乃是因为他们误食了大量巴豆的缘故!
“你确定,我等的腹泻全是因为吃了巴豆的缘故?”
此时,梁辅臣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一双眼睛依旧是锐利有神,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
逃入大槐村之际,梁辅臣已经向村民们表明了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事实上,若是梁辅臣没有抢先表明身份,大槐村的村民们必然会抢先关上吊门、把他们挡在村外,绝不会为了梁辅臣与马匪们产生冲突。
所以,许良很清楚梁辅臣的身份尊贵,完全不敢得罪,在梁辅臣的目光逼视之下心中颇感压力。
最终,许良犹豫了片刻,还是答道:“回禀钦差大老爷,您和您的护卫们确实是因为吃了巴豆的缘故才会腹泻不已,草民虽然是医术不精,但这一点应该不会看错!”
梁辅臣面现冷肃之意,寒声说道:“这么说,就是绥德县驿站的那顿午饭有问题了……待我脱困之后,必然要查清楚这件事的背后主使,绝不会放过他!”
食物里的巴豆、突然袭来的马匪,这一切都让梁辅臣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梁辅臣绝不相信绥德县驿站是无意间往食物里参杂了大量巴豆,也绝不相信这些事情背后无人指使!
事实上,梁辅臣心中已经罗列出了一份有嫌疑的人员名单,而在这份名单之中,赵俊臣的名字赫然是位列在前三位。
沉吟片刻后,梁辅臣又问道:“那么,我与护卫们还需要多久时间才可以恢复身体?”
许良面现难色,说道:“依照草民的诊断,大人与护卫们误服了太多的巴豆,大都已是身体虚脱,至少也需要调养两三天时间才可以恢复……若是想要彻底养好身体,所需时间也就更长了,毕竟村里的常备草药太少,大人与护卫们只能是慢慢调养……”
“还需要两三天……”
梁辅臣略有不满,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身心疲惫猛然袭来。
梁辅臣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就要大病一场。
于是,梁辅臣转头向着房间里的另外几人看去。
这几人皆是大槐村的魁首人物,分别是村中耆老张善常、村中大户李珏、以及村里的青壮领袖庞大山。
打量了三人一圈之后,梁辅臣缓缓说道:“各位乡亲,我与麾下护卫们受人暗算,误食了大量巴豆,近几天已是无力再战,需要留在这里休养几日,村庄的防备事宜就交由你们了!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批马匪全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各位不必慌张,只要紧守村墙、不要松懈留出破绽,就足以抵御他们!你们也不需要坚守太长时间,最迟等到后日晌午左右,我手下的护卫们就会恢复身体,到时候必然要将这批马匪全部剿灭!事后我也会为各位向朝廷请功!在此期间若是有村民死伤,朝廷也必然会加以抚恤!”
听到梁辅臣的吩咐与许诺,村庄里的几位魁首人物连忙是点头答应。
“抵御马匪之际,若是事情一旦出了变故,就派人唤我前去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梁辅臣的语气已是变得无力,向着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得到梁辅臣的示意之后,大槐村的几位魁首人物不敢打扰梁辅臣的休息,连忙是离开了房间。
却说,大槐村的几位魁首人物刚刚离开了房间,就见到一名村民匆匆向他们奔来。
这名村民原本正在村庄垒墙上戒备马匪,如今匆匆跑来见他们,就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耆老张善常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马匪们又攻过来了?”
那名村民带着哭声说道:“不好了,村外秋种的乡亲们没能逃入村里,全都被马匪们给抓去了!马匪还威胁说,若是咱们不把逃入村里的队伍交出来,他们就要把这些乡亲全部杀死!并且还要往田地里撒盐,让咱们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收成!甚至还要放火烧村!一旦攻破村堡,就要把咱们村屠杀一空!张老,我爹爹今天就在田里秋种,眼下恐怕是被马匪抓去了,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听到这名村民的哭诉,几位大槐村的魁首人物皆是面色大变。
村中大户李珏的表现还稍微好些,他并没有亲族落入马匪手中,但耆老张善常与村里的青壮领袖庞大山却已是慌乱了起来!
要知道,马匪袭来之际,张善常的独子与庞大山的妻子正在村外耕种,如今说不定已是被马匪们抓去了!他们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杀?更别说是马匪的其余几项威胁了。
原本,他们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力保朝廷钦差的安全,借此为大槐村的所有村民谋求富贵,但他们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原本的立场却是纷纷动摇了起来。
而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之际,报信的村民又说道:“守村的乡亲们听到马匪的威胁之后,眼下已是乱成一团,有许多村民都有亲人被马匪抓去了,他们不愿意为了朝廷得罪马匪,大都是希望咱们把朝廷钦差交给马匪,换取亲人的性命……”
听到这里,几位大槐村的魁首人物又是面色一变。
他们毕竟还要依靠村民抵御马匪,若是村民们大都是想要与马匪妥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耆老张善常这一刻尤其是心里矛盾,他想到自己的家族已是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却是落入了马匪手中,不由是惊慌失措、犹豫不定。
他愿意带领村民们抵御马匪,完全是为了趁机讨好朝廷钦差,为自己的独子谋取富贵!但如今他的独子落入马匪手中,随时都会被马匪杀死,这场富贵又有何用?
突然间,张善常面现决然之态,向许良问道:“我记得,你会配置迷药,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张善常的询问,其余几人哪里还猜不到他的想法?他分明是想要迷翻梁辅臣等人,然后再把他们交给村外的马匪,以此来换取他独子的性命!
顿时间,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颤。
村中大户李珏连忙阻止道:“你、你疯了!那可是朝廷的钦差!若是把他们交给马匪,事后一旦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村岂不是灭顶之灾?”
张善常下定决心之后,态度已是极为坚决,咬着牙说道:“钦差逃入村里的事情,只有村民与马匪知道!马匪们绝不会泄露此事!只要是咱们自己人守口如瓶,朝廷就不会知晓此事,村子也就不会遭来朝廷报复!”
说到这里,张善常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珏,问道:“还是说,你为了讨好钦差,就要牺牲村民与土地,让咱们大槐村陷入覆灭之灾?这些话,我可不敢向村民们说,要不你亲自去说服他们?我倒要看看村民们会不会饶你?”
张善常的话声落下之后,庞大山就迈步走到张善常的身边,表达了自己对张善常的支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