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1 / 2)

秦洵一琢磨,好像确有这么回事,是在夜间他们并躺床榻闲谈时,齐璟含笑细数了诸如“指甲长的漂亮宫女”、“繁花庭的花魁”、“户部尚书千金”,只是那时气氛太好,齐璟又毫无愠色,秦洵只当他说来玩笑,没放在心上,躲进被褥寻了个别的事将话岔开了。

“我下不为例。”秦洵讨好地用鼻尖往他脸颊上蹭。

齐璟纹丝不动任他撒娇讨好,又道:“还有你过去这些年在江南频频周旋风月场的账,日后我再与你一一清算。”

这是老陈醋啊!秦洵头疼。

齐璟退后一步,将他从自己身子和青砖巷墙之间放出来。紧贴许久,秦洵起先又稍作挣扎,二人身前衣裳都蹭得凌乱叠皱,齐璟先给秦洵整了整衣襟腰带,边动作边和缓了语气,如惯常一般温柔:“我也是会醋的,许是还算得上易醋,过去从不这样,是不想让你觉得我计较琐碎。如今不同,你我已然成婚,你若是再放肆,我便不饶你了。”

秦洵也不知怎么想的,嘴比脑子快,回了一句:“如何不饶我?你要在床上讨回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得直想扇自己耳光,在齐璟瞬间黯深又玩味的目光中,一个劲在心下骂自己嘴欠。

“你倒是供了个不错的法子。”齐璟说这话时揉进了笑意,给秦洵整理好衣裳,又垂眸自行整理。

秦洵摸了摸自己颈项,没破皮,只是明显能摸出牙印,他不满嘀咕:“咬那么重,都留印了,巷子外头熙熙攘攘的,叫人看去我都没脸了。”

齐璟淡然得好像他脖颈上牙印不是自己咬出来的一样,瞥了眼他手上折扇,笑道:“拿扇子挡挡,正好也提醒你,叫你时时记着谁才是你夫君。”

秦洵腹诽他比自己还记仇,折扇一展挡住颈前,正随着他往这无人窄巷外的热闹集市回去,未踏出巷口,齐璟住了步,秦洵不明所以,也随他停下。

齐璟侧头望他,笑意温柔:“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给好动的小孩子捆捆手脚总归还是有些道理的,可惜你小时候我没想着这茬,不过如今补救一番,床榻上捆一捆你,许是还并不算迟。”

听出他话里隐晦的暧昧意味,秦洵瞠目:“你――”斯文禽兽诚不欺我也!

齐璟竖起食指抵他唇前:“晚上的事,此刻不提,已近晚膳时辰了,可就在集市里找地方吃?”

户部尚书的千金郭薇小姐,其实也并非与兵部郎中之妹王桐同行集市,二人不过在花摊处凑巧碰上,微笑颔首后便在挑选花品时交谈几句。

先时王桐一眼见着齐璟与秦洵同行而来,忙唤郭薇:“郭小姐,那不是你中意的秦三公子?”

郭薇应声望去,却见秦三公子正扫视过诸多摊位,轻晃折扇笑言些什么,倒是三殿下瞧见了她二人,朝她们颔首致意,复又附过去跟秦三公子说些什么,替他看中的小玩意付钱。

郭薇笑了笑,回身来继续挑拣着繁多秋日花品。

王桐扯了扯她衣袖:“郭小姐,怎不去叙上两句?”不待她回,又道,“不若你我一同前去,我……我正好也想与三殿下叙上一叙。”

郭薇覆手摁住她的手,摇头笑道:“他们无意交谈,不去叨扰。”虽未与秦三公子对上目光,但看三殿下那番形容,很明显只想远远打个招呼的意思。

“哎,三殿下拉着秦三公子这是去往何处?”王桐惊叫一声,见不着人影又回头来面对郭薇,笑得古怪,“郭小姐,我就不大懂你,你我,包括燕家小姐,可不都是想钓金龟婿,你这副模样做甚?”

郭薇指了几株花叫摊贩取来,不在意地笑笑:“想寻个好夫君不假,可人家对我无意,何必多作纠缠,况且人家心上有人,不识时务地扰人安宁更是要不得。”说着她瞥了王桐一眼,意味深长地又道一句,“王小姐不若也想通些,我观三殿下同样心上有人。”

一家干净的江南口味小馆子,正是上回秦洵带秦申来的那一家。

这家小餐馆是秦洵初回长安那阵闲逛集市时偶然发现的,当时他又讶又喜,毕竟居江南六年,对那里的口味不说有多喜欢,总归也是习惯,骤然改换回长安口味都不大适应,想念了来此解个馋倒也不错。

不过,经年习惯长安口味的长安人就不大吃得惯了,偶一尝鲜无妨,并不会频频来此,达官贵人看不上这么间虽干净却简小的馆子,平民百姓又不常光顾,这家江南餐馆的生意称得上惨淡,据说能坚持着不倒闭,一来店主闲钱多并不以此糊口,二来店主琢磨着长安这么大的地方,多少会有江南来此谋生的异乡客,想在他们游子思乡之时,有处地方供点江南吃食给他们聊以慰藉。

所以餐馆招牌很应景地叫做“江南客”。

这是秦洵初次踏入此店时,与店主李老板闲来唠嗑听其说道的。

那时李老板还颇有文化地改编了文人诗词,给秦洵吟了一句:“问长安、小馆有谁来,江南客。”

齐璟与秦洵在集市闲逛一下午,此刻黄昏时分,齐璟道是就近在集市寻店解决晚饭,秦洵便将他拉进了脚程不远的这家“江南客”。

然他踏进店门听着李老板招呼才觉后悔,因为这位金陵人氏操着一口金陵方言,热情好客地迎面问了句:“秦三公子又来啦?这回换了个朋友带来啊?”

秦洵在齐璟瞬间吃醋的目光里直冒冷汗,忙打着哈哈与李老板将话岔开。

店里当真是冷清,坐定之后秦洵发现,这不大不小一间整洁餐馆里竟只有自己和齐璟二人坐着等食。

齐璟问他:“上次是哪位朋友?”

秦洵抬眸觑他,读懂了那目光里的意味,“你敢胡扯”。

这也没什么好胡扯的,他心想。

他道:“是个十岁孩子,江南认识的,他没家人,我一直带在身边,回去慢慢跟你说吧。”

齐璟“嗯”了声,伸手过来截了他刚递到嘴边的茶杯:“倒些水喝吧,你不是点了蟹粉汤包,吃蟹就别喝茶,也不怕闹肚子。”

第一笼汤包蒸好被李老板端上桌来,李老板依旧操着他一口金陵方言,热情洋溢,絮絮叨叨,一会儿问问“啊要辣油啊”,一会儿又是“么得醋了今天不给你们倒醋碟了”。

秦洵连连回应“没事没事不用醋”,心道对面这人今日醋味已是够浓烈了,禁不住再拿醋腌了。

“蟹粉汤包还是原味才鲜美,不必蘸醋。”齐璟习惯性拿空醋碟先给秦洵夹了个汤包递去面前。

秦洵在他面前一向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闻言讨好笑着接过醋碟,闭眼吹他:“就是啊,哥哥真厉害!哥哥说什么都对!”

齐璟轻哼:“你少跟我嬉皮笑脸。”

齐璟一开口,就像这汤包破了薄皮流出汤汁,温热已溢,收掩不得,秦洵很快扫光了今日份的心虚,恢复在他面前的放肆模样,滔滔不绝逗他说话。

“午后你去御书馆那阵子,我这里收到了广陵先生来信。”饭至中途,齐璟道。

“先生?”秦洵一怔,心下寻思,奚广陵寄到齐璟手上的信件,应是走的邮驿,算着日子约莫是半个多月前从江南广陵往长安这处寄来。

齐璟瞥了他一眼:“是合一道长带来的,道长亲自来了趟景阳殿。”

“合一道长入京了?”

“道长随各州举子一道入京,探望一趟久居长安的其师太华真人,顺道兼了回邮使,替广陵先生递了封信来。”齐璟顿了顿补道,“道长是这样的说法。”

“那先生在信里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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