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入谁的耳,都能听出与方才对外人见礼时完全不同的亲近意思。
小宴可以懒得敷衍,秦三公子及冠这种大宴,曲家还是得派人来的,毕竟洛亲王和陵亲王二人都还兄友弟恭,他们这些王党背后的朝臣,也不宜在现下就放上台面地剑拔弩张。
曲灵均简直就是曲家的外交大使,什么曲老头子不高兴应付的场子,都会打发曲灵均出来,不过转念一想,除了曲伯庸本人,曲家上得了台面的子弟也只有曲灵均了,曲伯庸自己三个女儿亡的亡疯的疯,余下一个是连当父亲的都不方便随意使唤的中宫皇后。侄女曲馨不喜出门与人打交道,整天只会把自己关在家里当贵妇,要是任由小一辈的曲赫那个被惯坏的崽子出来乱得罪人,长安城与曲右相不对付的人恐怕能成倍往上翻。
曲灵均为人不错,这几乎是公认的,楚梓溪在右相府最能放下戒心亲近的人,除了不常露面的外祖母堂夫人,就只有这位舅舅了。
不仅是她,她的兄长对舅舅的印象也不错。
楚辞自从远去江南,不再需要直接面对长安城形形色色的面孔,除了他的母亲和妹妹,他的家信中几乎对每个提及的人都是生疏地称呼着,要么直呼其名,像对外祖父曲伯庸,要么拣着官职或封号来说,他好似将自己扯出了长安这块土地,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保持恰当的距离,极力令自己提起他们时保持足够的客观和理智。
连一向会吩咐府里照拂他们的外祖母,楚辞都很客套地称作“堂夫人”。
曲灵均在楚辞的家信里是曲家的例外,楚辞没有亲昵地唤他舅舅,却去姓称了他的表字,楚梓溪至今记得兄长的某一封信里写过这么一句:“饥寒冷暖,灵均可托。”
若是她在生活用度上有什么麻烦,她可以去寻求曲灵均的帮助,她的兄长认为在这样的事情上,曲灵均可以让她靠得住,但楚梓溪不傻,“饥寒冷暖”就是“饥寒冷暖”,也仅仅止于“饥寒冷暖”,再多的,兄长就没有允许她了。
不可否认,曲灵均这位舅舅,在平日还是给了寄人篱下的姑娘不少安全感,尤其是在她刚好需要的时候。
譬如此刻。
简短的见礼与寒暄过后,曲灵均安抚刚刚受惊的少女:“梓溪过几日得空回右相府一趟吧,不为别的,就探望你母亲,方才慎行应是与你说过了,你回头请示了太后的意思,看定在哪天,提前知会舅舅一声,到时候舅舅去接你。”
“舅舅去接你”五个字给了楚梓溪一颗定心丸,有曲灵均陪着,她本能地觉得安心。
曲灵均看向秦洵,大概是觉得既然在这儿私下碰了面,总得对寿星说两句表示表示,他笑道:“及冠可是男子人生一件大事,秦三公子一表人才,将来定前途无量。来前寻思了许久该给秦三公子送点什么贺礼,金银珠宝上将军府素来不缺,送那些未免俗套了些,思来想去挑了几卷古籍,从前观公子模样,对文作似乎是有些兴趣的,望不嫌弃。”
秦洵一边谢过他,一边回想自己从前那些吊儿郎当的行径,究竟是哪一点看起来自己对文作有兴趣。
脑海里过滤了半天,也只能想到很可能是从前闲得慌,碰巧在科举殿试那一年混进太学里试前考核的场地,给了曲尚书令误解,以为他秦微之很爱读书。
一来关系不算熟,二来旁边还有其他人,秦洵要这个面子,他放任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再说,真要说他爱读书也没哪儿不对,虽然他爱读的都不是什么正经文作,而是诸如《霸道王爷爱上我》之流。
休息得告一段落的许言秋挽着其母许夫人的手臂过来寻夫,许夫人竟还认得秦洵,惊喜万分:“秦大夫——啊不,秦、秦三公子……”
圆脸和善的中年妇人为自己脱口而出的旧时称呼尴尬,秦洵笑着点点头:“许夫人,好久不见。”他又冲许言秋笑了笑,“许小姐的身子如今看来已大好了。”
“是呀,可多亏了白老和沈大夫。”他搭话,许夫人很快抛了拘谨打开话匣子,展开笑颜,大致说了一番近些年惊鸿山庄的大夫是怎么细心给女儿调养,女儿又是怎么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末了她道,“秦三公子,我们秋儿在长安没个沾亲带故的人,日后孩子们完婚,我和她爹回江南去,她除了夫家,也就真不认得旁的什么人了,长安的大夫我们没瞧过,心里啊始终没个底。这样说恐怕唐突了,但,日后若真有个万一,可否……可否劳秦三公子得闲瞧上一眼?白老的后辈,我们心里踏实呀。”
可怜天下父母心,许夫人明知对长安的世家公子提出这样的请求万分失礼,却掂量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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