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我瞧这事真不能一概而论, 有的苗歪了,你拍拍打打能给正过来, 有的苗本来其实是正的, 你一拍打,反倒给拍歪了。”痛心过“大齐危矣吾辈嗟叹”后, 秦淮继续感叹他家的小混账,“但是像我们家这个,他属于软藤子, 想正就正想歪就歪, 全凭他大爷的心情,你还不能动他, 惹毛了他干脆打个结给你看, 非得气死你才罢休。”
齐璟笑而不语。
“早前那些年他下江南, 让他历练一番也好, 见识过江湖民间的众生百态,他就不再是舒适窝里不懂事的小毛孩子了。要是一直任他横行霸道地长在皇城里,现在还不知道他得废成什么样。”
这次齐璟与他意见相左:“不会的,阿洵自小聪颖, 一直长在皇城也会是正苗子,况且不是还有你我管教他吗。”
“你确定你是管教他,不是护犊子?”秦淮没好气。
还好意思说, 那小兔崽子横行霸道, 十次有八次是被这人给惯的, 惯得他有恃无恐,有人撑腰他气都要喘得比别人大声,有时候连亲哥都治不住他。
“说我什么坏话呢?”接完赏赐的秦洵回来了。
秦淮:“说你今日收生辰贺礼收得一夜暴富家财万贯。”
秦洵哼了声:“这些算什么,什么时候皇帝陛下肯颁个旨把他宝贝儿子赐给我,那我才真高兴,保管给他三跪九叩谢主隆恩。”
他凑过来讨嫌,身子一晃撞了撞秦淮:“大哥,你有没有发现,你今日格外慈祥。”
秦淮不理他,他不识相地继续讨嫌:“不知燕少傅有没有见过你这副模样,你们隔了一个辈分,平日应该是燕少傅比较慈祥吧?”
秦淮就知道这崽子多少听到了他们说的“坏话”,在拿他跟燕宁远的辈分问题噎回来。
秦淮冷笑,指指某个方向:“燕回的大侄子过段时日要与她定亲。”
那方向是户部尚书郭文志的独生女郭薇,是秦洵回京后最早交到的一批朋友之一。郭千金挑挑拣拣好些年,终于挑中了左相的长孙做如意郎君。
秦洵就懂这意思了,他大哥在燕少傅家里那一头,一贯是与燕少傅平起平坐,长了燕少傅那群侄子侄女们一辈,郭薇与燕少傅的侄子算平辈,他秦洵与郭薇又算平辈,要是从友人这儿延申过去,他不得不向秦淮低头一个辈分。
秦子长果然还是见不得被他占便宜。
秦洵牙根痒痒,被忍着笑的齐璟往身旁一牵,附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去晋阳王叔那儿敬两杯酒。
“你不一起去?”
“我与子长再说些话,你先过去。”
秦洵的弱冠生辰,来上将军府做表面工夫的远不止曲家,于不少人而言,应酬交际是真,贺生反倒成了顺便。
好比说已经笑容可掬地给敬了一圈酒的吏部尚书严斌业,那姿态,若非知晓,还当他是热情好客的寿星家里人。
敬酒告一段落的严斌业左看右看,瞄中了工部侍郎韩淳身旁的空位,挨着人家坐下了。
韩淳是皇后曲折芳的表弟。他是工部尚书韩耀德的老来子,在长兄因病过世后更是成了韩老尚书的独子,年纪不大,比曲家灵均还小一岁,御书馆念书的韩盛便是他的儿子。
此番八成是韩耀德学曲伯庸,也打发晚辈来替自己应酬,韩淳才出现在秦洵的生辰宴上,比之曲灵均,他心里大概不那么乐意,送完生辰贺礼便一直留在席上饮酒,谁也不打算搭理的样子。
不主动搭理,却也来者不拒,严斌业凑过来搭讪,他也放下酒杯笑着回应。
“长安城可是盯着这位爷好几年了,可算给他盯到及冠,这之后,恐怕长安城明里暗里的动静少不了啊。”严斌业道。
谁都知道秦微之是给惯着长大的,胆大心思多,行事做派不如他兄弟那么中规中矩滴水不漏,如今成了人就等于他正式拥有掺和朝堂的资格,以他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动静,偏偏他是林秦两家的心头肉,真出了事,林秦弃谁都一定会保他,这就说明了,从今往后,秦微之的态度和立场,绝对有资格代表整个林秦的态度和立场。
倘若秦微之想做什么都能顺风顺水,那可就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