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了此番北征的将兵们一通封赏, 带领北征军回京的洛亲王一时间风光无限。
二十多年来,踏齐瑄门槛的人数加起来,恐怕都没这段时日的多。
刚入冬, 又闻曲相请皇帝命,以自己为皇室子嗣绵延日夜忧思为由,要给洛亲王齐瑄再添陪伴, 把韩氏柔嘉与王氏阿桐嫁与齐瑄做侧妃。
这个韩柔嘉是工部尚书韩耀德的孙女,是韩盛的堂姐,韩柔嘉的父亲是韩老尚书已故的长子, 母亲比父亲去得更早,韩耀德怜孙女上无父母教养,就让她给幺子韩淳夫妻养在膝下。
韩淳是韩耀德老来得子, 夫妻俩当初接下养侄女这档子事时才二十来岁,还很年轻, 待一个快及笄的大姑娘,不尴不尬地拿不出父母长辈的架子, 素来有点隔阂, 不久自己家又育亲子韩盛, 更是跟侄女亲近不来。
如今大姑娘都过了二十岁,婚姻大事一直没着落,韩淳早两年就忍不住去问过父亲,韩耀德说是要看曲相的意思,曲韩两家加起来总共这么一个姑娘,婚姻大事肯定马虎不得。
等来盼去,总算把曲相的意思给等到了。
人是曲伯庸选的, 但婚还是客气地请了皇帝来赐, 齐瑄刚刚军功加身好不风光,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洛王党的兴,左右绵延子嗣也是绵延他齐家的子嗣,皇帝允了。
洛王齐瑄一次迎娶两位侧妃,按理纳侧妃是不办喜宴的,花轿抬进王府就算完了,但韩柔嘉出嫁总不好委屈了她,毕竟原本若是没有西辽公主这一茬,曲韩两家是有意将她嫁作洛王正妃的。
洛王府大办了喜宴,同一天将韩柔嘉、王桐两位洛王侧妃娶进了门。
喜宴上正妃慕容淑的脸色不算很好看,但总归也没彻底拉下来过,本来她身为联姻公主嫁进异国他乡的皇室里就难免有些寄人篱下受人拿捏的意思,行事需得多加收敛忍让,加上给洛王再娶一事,曲伯庸用的说法是西辽公主一载无孕,得为子嗣着想,说得合情合理,叫人没法反驳,便是说到她西辽亲族朝臣面前,也是说得过去的。
婚宴的重点自然在韩柔嘉,这般排场与其说是侧妃,不如说更像平妻了。
王桐则明显像是附带的一个。
只是秦洵想不通,既然本意就是想把韩氏女安排到齐瑄身边罢了,为什么非得附带一个,附带便附带,挑谁不行,居然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王桐。
要说借另一侧妃掩盖婚事原本的心思,也是说不通的,把韩柔嘉嫁齐瑄,其中门道就是傻子也看得懂,都知道是曲相在借干涉洛王家事进一步掌权,若非曲氏无女,这一出里头安进的人选最该是曲氏女才对。这几乎是摊在明晃晃日头底下的心思了,用得着再拉个无关旁人充一出掩耳盗铃惹人暗嘲?
而且还是王桐。
王桐之兄王载素来是往陵王党靠的,王桐曾经属意的夫君也是齐璟,就算没能顺遂心意成就良缘,看这些年王家兄妹俩的模样,也不至于没个预兆地突然转投洛王党去了。
洛王府的婚宴上,趁宾客的注意力都在曲韩一方,秦洵扒拉两下齐璟的衣袖,跟他说起这事来。
齐璟把他面前的酒杯收走:“不是没个预兆,这事放上明面前,曲相已经私下向王家说过亲了,是亲自去的,王载为难,之后还来问过我。”
“曲伯庸亲自去?”秦洵眼看是讨不回酒杯了,默默作罢,只疑惑问,“他什么时候这么能纡尊降贵了,难道算了什么卦,说这位王小姐是千百年一遇的旺夫命,能助齐孟宣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算是被你说中半截。”齐璟笑道,“王载来找我时说,曲相去他们家,说在终南山决明道人处为洛王子嗣之事卜问一卦,卦言洛王宜再娶破失子之关,京西南王氏女上吉。”
长安城西南方的官家,只有这一家姓王,且有一待字闺中的姑娘王桐。
这消息里的细枝末节太多,秦洵慢慢理顺,但有一点是最显而易见的:“所以你不能叫王载回绝了曲伯庸,只能随他们去了。”
“我还没那么大脸面要求王家为我得罪曲家。”齐璟道,“当日我让他不必顾及我,只为他王家自行定夺便可。”
曲伯庸来讨王氏女,为的是照卦中所言破洛王“失子之关”,几个月前的立储之争,洛王最拿得出手的一点便是有后,可想而知洛王党将这个“后”看得有多重,曲伯庸又信卦,为了保住子嗣,曲伯庸对卦中所指“京西南王氏女”势在必得。
可想而知王家若是拒绝,要坏曲伯庸这等大事,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了,起码有曲伯庸在朝堂一天,王载的官位就别想再升,不被罚被贬乃至丢了性命,都算是曲右相老来慈悲格外开恩了。
小小一个王家,哪得罪得起权倾朝野的右相和嫡长出身的亲王。
从曲伯庸亲自登门那刻起,王家就注定了没法拒绝,能事先来知会齐璟一声,说明原委,已经是顾念往日情分了,齐璟怎么可能自私到要求王家为了自己不惜代价地跟曲伯庸任性。
不过……
“卜问可不是经得起频繁的事,难得卜问一卦,曲伯庸单问齐孟宣的子嗣,恐怕小题大做了些吧?”秦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