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双脚一盘,眼睛微微眯起来,“既然不是,那就认真打,若是哪一杖打得力道不对,就重新打。身为行刑官,就知道徇私枉法,不好好当自己的差,你是不想要脑袋了是吗?”他手上的茶盖一放,一记眼神飞过去,一个文文弱弱的军师居然吓得行刑官登时就跪下来求饶。
“知道错了,就好好打。”
行刑官哪里还敢不从,赶紧起来拿着杖子,一咬牙,对着杜袭就一杖下去。
靠,杜袭立刻就叫出了声,“臭老羊,你居然还真打啊!”
被叫臭老羊的行刑官哭着脸道,“小姑奶奶,您就别为难我了。他是军师。打了你,元帅不会放过我,也就最多揍我一顿。可是我要是不听军师的,他能立刻杀了我。”
军师一来,可就直接要了两个百夫长的命。
又是一杖下去,杜袭疼得哇哇大叫,连齐居都吓到了,“臭老羊,他能要了你的命,我也能。你再打,我就叫爹爹把你给杀了。”
臭老羊一听,也对。可是他一边看看军师,再看看杜袭,再想想元帅那张大臭脸,觉得人生真绝望啊。
于是,“哇”地一声,把行刑的杖子往地上一丢,“我不就是个行刑的小官儿嘛!我得罪谁了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上头还有老母亲和老父亲,我还是想要好好活着的啊!”
一个九尺的黑壮大汉,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撒泼。
齐居一脸的无奈。
杜忠终于还是担心自家闺女被蹂躏坏了,从城楼上走了下来,“军师,小女无状……”
“元帅可想要歼灭大梁的军队?”
杜忠一愣,“军师的意思是?”
“杜家军过去可能的确是在安水关无往不利,在大齐的境内,也的确是难得的精锐之兵。”军师冷笑一声,“可在大梁和大齐之外呢?如今驻守大梁赤水关的将领是谁,元帅可知道?”
杜忠犹豫片刻,“军师知道?”
“大梁名将叶罗安。”
听到这个名字,杜忠的脸色顿时变得越发沉重,叶罗安是大梁镇南大将军叶新的次子,从小跟随叶新驻守赤水关。十二年前,被调派到大梁的北方之境对抗北翟,十二年间,从未有败绩,以一己之力,夺得北翟十二郡,大大扩张了大梁的地域。
这样的名将,梁王竟然派遣到赤水关来。梁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十年前的大仇,也是要算总账了。
“这十二年间,叶罗安在边境厉兵秣马,而杜家军这十年,似乎过得有些太过顺遂了。十年间并未有战事,敢问元帅,当年的刀可还利否?”
杜忠面色沉重,当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便说还能否有当年如此肝胆相照的兄弟和手下的将军,只能叹气道,已然不多了。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虽然他很不想要承认,但如今的杜家军,再不如当年的风采了。
军师瞥了杜忠一眼,“这个叫臭老羊的士兵,不过是一个行刑士兵,就敢徇私枉法,擅自将杖刑变得名存实亡,但这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元帅以为,这样的潜规则,在军中可是寻常?又可是元帅认为杜家军应有的治军之道?”
杜忠听到此处,后背已然冷汗淋淋。当年十年大战之后,跟着他当初出来的兄弟们几乎十不存一,对于留下来的这些兄弟们,他自然是希望能多补偿几分。军中有许多利益的分割,只要不动到原则,他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也是他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不少,若是换做二十年前,这些人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诚不欺我也。
杜忠低身弯腰,对着军师行了一个大礼,“还请先生教我。”
“元帅下令,重杖杜袭,并将此事宣扬出去,三日之内,让他们把该上缴的上缴,该收手的便收手,若是不然,就剁了他们的手。”
都说杀鸡儆猴,军师这是要搞大事啊!
杜忠眼中不忍,最终还是咬牙道,“臭老羊,打!重重打!”
杜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下令要重重打自己?
她的眼神转向军师,眼中满是厌恶,“我告诉你,将来不要让我逮着机会,我不会放过你的。”
军师毫不在意,“好。”
一杖一杖落在杜袭的身上,很快就见了血,杜忠几次不忍想要开口,但看到军师的眼神,想到大梁军队就在眼前,还是忍了下来。
二十杖,别说是一个孩子了,便是身体健壮的士兵,也多少要伤筋动骨,修养半个月。
杜袭是被打昏过去,杜忠一路抱回营帐的。齐居担心杜袭的状况,连忙跟上,却听见军师叫住了他,“王子,杜袭是个好孩子,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她是因为你才受罚,你倒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军师笑了,“对,你什么都不应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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