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麟书眼角余光看见一只老迈的手从身侧伸来,捏住他的左肩,手上的力将他半侧着身的躯体扳回面朝高椅的方向。
道衣下的肩骨捏着很单薄,洪若谷感到自己手掌拿住少年肩膀时那年轻的躯体微微一振,随后清秀的黑白眼眸杀来一记锋利的眼刀。
洪若谷目光轻飘飘地从他脸上挪开,手掌挨着他的后背,换成了一个推的动作。半是悠闲半是胁迫地从背后施加一道力,让少年随着自己的脚步走,
“何必闹得这样紧张,来。”
山林深处窜出一抹火光,低空飞过的林鸦被那火光刺了双目,远远地嘈杂着飞走了。
林梢之上挂着半轮若隐若现的白月,那月越走越斜,到了天边渐渐透出微薄的曙蓝时,那月便近乎透明,更加看不真切了。
林中映出一道银色刀光,随着刀刃角度的倾斜而缓慢地闪烁,仔细看是少年握着一柄窄刀砍去地上杂乱生长的荆棘。
“看着你们这些少年人,我倒是想起了一些关于少年人的故事,”
季凡白的声音从丛林后面响起说道,
“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出不去,不如听我讲述一些别处听不来的东西。”
洛风时抬起头望着他,少年眉眼极俊朗。
“十四年前,那时百泉门当家的还是上一任门主。那时候有匪患,门主带兵勤王,途径雍州。”
半老之人从岩石上站起身来,拉直一身长衫,眼望着远处的山峦,好像是在看回那个时候。
“雍州府衙惯做官腔,处处为难,门主便安顿了军士,借一当地人家院落与我们商议战策。那家人家落落大方,招待周到。就在那几天,有一日门主路过后院,看见一只小禽被绳栓住,死命挣扎,奄奄一息。”
季凡白闭上眼睛,似乎听见门主询问小役的话音。
“这是做什么?”
“是熬鹰的土方子。”
“这小鸟是鹰?”
“是这里常见的一种隼,虽然小,也是猛禽。不过性子烈得很,捉到了多半养不成。用这法子跟它较劲,倒是少见。”
“门主心生不忍便解了那小鸟放归林中。众人都无甚在意。几天后我们离去,却在院门被一个八岁的孩童揽住去路。”
季凡白睁开双眼,唇边有淡淡的笑意,
“那孩童一点也不怯,放雀的是门主,他便纠着门主拦,把我们众人都当作空气。”
“门主放雀在先,便低身问他要什么做赔。我们原想孩童多不过再要一只雀,精明些的要几两银钱。但是那个孩子啊。”
“门主听见了,我们也都一齐听见,他说,他不要什么,他想看看门主腰上那把佩刀。”
身披甲胄的人俯下腰来,刀鞘上暗血未洗尽,不知是血气还是锈气,“这把刀,你想拥有它吗?”
“这是你的刀。”
“如果我将它赠予你呢。”
“我没有东西与你交换,”孩童眸光从睫羽下向上注视着面前男子,
“这把刀是你的,你不该将它随便赠人。”
季凡白转过身来,面朝着洛风时,
“若是换在原来那里,我可不敢跟你讲这个故事。你这样聪明的少年,猜出这个孩童姓什么了吗?”
“姓萧。”洛风时一边低头弄火堆一边答道,戏谑地接上他的声音,“听前辈讲讲故事,我这一趟被困在这里,倒也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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