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时?”那李刁斗重复道,带笑好像对这名字有些感兴趣。
“南风的风,时辰的时,”洛风时道,隐隐有些怕他下一句又要提起那个之前的战约。
“洛风时,”李刁斗点点头,竟并未说什么,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风时,这名字不像是寻常猎户家取出来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我倒是不知,”洛风时摇头道,“我大哥二哥的名字都是单字,或许我本来该叫洛风,但是后来为什么又加上一个时字,这就不是我能知晓记得的事情了。”
“哈哈哈哈,洛风时,”李刁斗对他说话利落倒像是颇为欣赏,连道了好几个“真好”“真好”,转而又看向许麟书。
“姓许,名麟书,蜀地青髓山云台宫弟子,家师三叠道人,”
许麟书话音轻轻落下,随即有旁边姑娘们不少好奇的目光看向了这里。有过福禄洞一事之后,一来为寻常静养穿着方便,二来也是避免再引人留意,许麟书日常穿着多换成颜色清淡的寻常衣裳,外人看来不知底细,反而像个清雅的小公子。
这清雅的小公子竟是道观弟子原来就是件令人惊叹的有趣事,而众人所处之地又是红楼,两重背景加起来更加稀罕,也不怪旁人一片伸头探脑。
“呀,幸会幸会!”
与旁人一样,那李刁斗眼中也有稍稍的惊讶掠过,随即赞赏之意更甚,满面笑容地将两人又细细打量一番,向二人敬酒,“真好呀,真好。”
“李掌柜客气,”洛风时以酒还敬,大约是这红楼原是享乐之处,所以藏酒并不以烈为美。一杯饮尽,酒味并不冲人,还有种淡淡的花气。
“真好啊,”李刁斗坐下时嘴里依然在喃喃地赞叹,旁边姑娘上来布菜,又有四五人上前到几人身边侍奉,而李刁斗目光却依然在洛风时许麟书身上,好像不舍得离开。
“他说什么真好?”
上菜之后许麟书便向洛风时的地方坐得近些,场中管弦喧闹,他二人也方便偷偷说话。
“是在夸二位郎君呢,”坐在二人身旁的姑娘却先一步悄声笑道,洛风时看她,认出她正是方才给许麟书递茶的那一个。因为此时姑娘们都坐到客人身边,她坐得近,听到许麟书疑问,便顺道加入到说话中。
“夸我们?”
洛风时虽然不是没见过夸人,但是这样用一连串“真好”“真好”“真好啊”来夸人的还是头一次见。
“小郎君与李掌柜是第一次相识吧,”那姑娘也不拘谨,挨着二人坐,衣袍都贴在一块儿,好像浑然未觉似的将头伸过来只顾娇俏地笑着说话,“小郎君知不知道李掌柜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
许麟书问。
回头李刁斗正忙着与萧一行说话,萧一行那边也围着好几个秀色可餐的美人,一时没人注意到这里,三人正可以不加留意地放开说话。
“矿场呀林场呀,大户人家呀,又或是我们这些花柳地方,要买人要卖人,都找他,”
那姑娘道,笑着对许麟书眨了下眼,“你说他是做什么的?”
“人牙?”
许麟书听懂她的意思,惊讶道。
“是呀,五两掌柜李刁斗,不就是他吗?”
姑娘悄悄软语道。
“为什么是五两掌柜?”
洛风时又想起之前的问题,问道。
“这说来原因可就多了,”那姑娘笑起来,“你们没看出来他是个跛子吗?”
腿脚上的不对劲,洛风时原是一眼就看到了,却没想过这两者上面有什么联系。
“他是个人牙子,平日里干的事情就是看人挑人买人卖人,这看来看去,看到照镜子的时候也把镜子里的人当货物看,镜子里的人——那就是他自己呀,”姑娘道,“看到镜子里的人啊,那个头不高,腿脚又跛,充其量也就卖个五两钱,所以就是五两掌柜了。”
“那他说那句“真好”——?”
许麟书聪明,立刻便想到。
“哎呀,我还没说完呢,”那姑娘堵他道,“这五两掌柜四个字还有第二层含义,是旁人看的。意思是他眼睛尖,看人准,给出的价钱绝不会有五两钱的误差。也是职业所致,他这人还有个怪癖,”
“什么怪癖?”洛风时听得新奇,也不禁问道。
“他是人牙子喜欢好货,连带着平时交友,也是看见绝妙人物便走不动路,”姑娘道,“要说这也就罢了,他为人慷慨义气,想结交朋友也不是难事,可是只有一条讨人嫌——”
“什么?”许麟书好奇。
那姑娘撅撅嘴,故意藏着不说,却又憋不住笑,嘴里的话儿自己往外冒,“他爱给朋友估价!得他多看一眼是一百两,道一句不错是五百两,像二位郎君那样"真好呀真好"恐怕就要一千两起步了!”
“但不是拿二位郎君找乐子,李掌柜看人,是业内有目共睹的神奇,”姑娘笑过了继续讲,“他看人不仅看现在,还看将来,假如当真有人要将二位郎君这样的人物卖给他,他恐怕也是不收的,”
“为什么?”说到这个地步,许麟书反而不觉得有什么挂碍。
“李掌柜有句话,叫"不是我买卖得起的人物",这样的货即使再好他也不要,”姑娘说道,洛风时与许麟书二人听得出神,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姑娘悄悄的“嘘”了一声,“不说了,歌舞要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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