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行总怀疑是自己同这座客栈八字不合,每回当他在自己的房间睡下时,总会有什么事在半夜把他惊醒,然后牵出一连串棘手的麻烦。
但昨天凌晨杨云阶忽然出现在房间门口时他却顾不上吐糟了。
尘土与血腥味立刻将他从睡意中拉出来,杨云阶白衣上沾着外头的寒意,半面袖子被利器破出长长的裂口,
只说了两个字,“慕容——”
萧一行随即佩刀已抓在了手中。
与他们一起的人还有皓羽。
夜色是伙计百姓普通人休憩入睡的颜色,没有人在睡梦中知道这夜的不平静。杨云阶一说那个婆婆,萧一行瞬时便明白了事情发生的地方所在。但是等三人到那里时,冷月下的瓦房顶却早已是空寂一片。
风也空寂,月也空寂,林鹄的声音在远处回荡不绝。他们找到了屋瓦上一道深深的刀痕,杨云阶一见那刀痕甚至能想象出来刀锋划过瓦片时尖锐的摩擦声。显然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刀刃的交手,而地上的刀痕明显来自慕容良手上的长刀。
这刀痕怎么会在地上?杨云阶忍不住想,是无心所为,还是刀刃曾经落地?
不对,也不对。什么样的高手能击落尺五楼副楼主手中的刀,杨云阶不相信仅仅那两个蒙面人能有这样的能力。但他的心又随即揪了一下,因为他想到——那如果是四个呢?
能解答他所有担忧的只有在现在看见慕容良的身影,然而一直到晨曦升起,他们都没找到慕容良的半个影子。
慕容良也没有,几个蒙面人也没有。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杨云阶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走在前面的萧一行止住脚步,低下身用手指轻轻触起瓦片中的数粒尘土。
那是一滴血。
这是谁的血?即便是萧一行也没有办法判断出一滴落在尘土上的早已冰凉干涸的血的主人。
出去的时候是三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三人。
连苍一见来人数目就知趣地坐了下来,顺便一手捂住了旁边小童叽叽喳喳要问话的嘴。
“这样说,袭击你们的蒙面人就是抓走了尹知府小公子的人,”
萧一行坐下说,思索的神色很深重,“胡人?”
“没见过那武功路数,语言也未听过,”杨云阶说,垂着头回忆,“他们都蒙着脸,瞳仁倒是黑色,但给人感觉却不像是中原人。”
萧一行又问,“什么样的语言?”
“开始极有棱角,拉长了像兽嗥,”杨云阶形容说。
萧一行听着,思索着没讲话。
连苍问,“那个尹知府和胡人结过仇吗?”
“那也不对,纵使尹知府与胡人结过仇,卖烤山芋的祖孙俩总不可能也与胡人结过仇,”
坐在连苍身边靠里面的地方的是洛风时。
皓羽走时惊动了连苍,连苍同三个小童告知了洛风时与白毒老,许麟书也被连带着扰醒。
于是萧一行三人回来是已经有一桌人在等他们了。
“哼,”萧一行右手抓着佩刀放在桌上,低着眸光用气声哼了一声,“他们的目标明显是八九岁的小孩。而且还得要掩人耳目,这才急着杀人灭口。”
“竟然这样猖狂?”杨云阶皱眉道。
只有挤在一个座位上的两个小童拍起手来,“嘿!这下我们都知道了,马上——”
“——他们干的事便要闻名全城了!”
“小公子的事不是早就闻名全城了吗?”
许麟书轻轻点出。
白毒老想起来,“诶!卖小孩连知府的小孩也敢卖,这倒是件没见过的稀奇事——”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一个街边游荡的乞儿竟是乔装出来玩的官府公子。”萧一行说。
“所以他们杀了小公子灭口?”洛风时问。
“不,”说话的却是杨云阶,他精神不济,却在这时坚定地出口打断,
“小公子是自己挣脱了绳子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