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杨云阶展开了折扇,但依然没躲开路过的人侧目一瞥。
白衣书生风雅俊秀,文质彬彬。单他一个还未必能引路人回头,顶多只是心中夸叹几句,但此时他旁边又相伴着一个身材高挑,束发出尘的同行男子,两道白衣人影并行,便不由成为了一道颇为悦目的风景。
“羽哥,”杨云阶故意微微叹了口气,用折扇掩住唇形,凑到皓羽边上轻声说,“下次委屈你,把脸遮上吧。”
若说这话是连苍说的,皓羽一定会延续他惯常的性格,皱皱眉头反驳说自己不习惯遮遮掩掩。但现在这话从杨云阶嘴中说出,皓羽只是皱了皱眉头,勉为其难道,“也行。”
杨云阶微微笑了一声,像一个故意提出不合理要求反而得到了宠溺的应允的小孩子。
他确实笑了,但他这点笑只有五分是真正的笑,还有五分本来也是真的,只不过在从内心迸发出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名叫担忧的黑色深洞,这五分笑便跌了下去。
繁荣的街市上不啻百千人,吵吵嚷嚷,做买卖的过路的吆喝的,市井百业都挤在并不宽敞的一条道路上,看谁都没法看仔细,只好像面前都是人脸。
杨云阶表面上不显露出来,然而内心对慕容良依然隐隐有些担忧。
也是,一个活人音信全无,客栈里的人谁心底没有点隐隐的担忧呢?
皓羽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干脆点破了陪他出来走走——是走走,也是找找。
今天天气格外的晴朗,街道上空露出的一角天空都是蓝的。在这阳光下,凛冽的冬气也退去了一些,竟然隐隐有春天的意思。
走到路人没那么稠密的地方,杨云阶的脚步便缓慢下来,手上摇着扇子,与脚步相同频率。
然而如果是路过的有眼尖的人依然能看得出来他之前被蒙面人所伤的那条腿依然没有完全康复,走路时还有一点——虽然不那么明显——的瘸。
正是因为这样,杨云阶才暗暗地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干脆折扇抬高一点,把他那俊秀的脸也盖住了一半。
一个瘸子总比一个年轻俊秀的瘸子更不会引人注意。
然而他很快发现,不引人注意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就在他慢慢悠悠地走了几十米后,忽然迎面而来被人撞了一下。
撞人的人身量不高,全身披了件草织的斗篷,头上带个斗笠,把身材相貌都遮得严严实实。
那人似乎连杨云阶和皓羽的脸都没看清就撞了过去。杨云阶哎呀一声,那人听到声音才注意到杨云阶的脸,整个人怔了一下。然后更加把身上的斗篷斗笠都捂紧,低着脸飞速溜开。
“诶?”
杨云阶看了一眼皓羽,后者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有些疑惑。而杨云阶却挑了挑眉,拉过皓羽改变了他们前行的方向。
披着斗篷的人走得极快,穿过一个人群,又穿过一个小巷。察觉了杨云阶和皓羽跟在身后,更加专往行人稠密的地方走,想尽办法把他们甩掉。
而杨云阶早就看准了那人的背影,想甩掉他岂是容易的事情。
斗笠人刚刚在一个拐角处歇下几口气,杨云阶执折扇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他身后十几米处。
清朗悦目的书生此时好像化作了阴魂不散的鬼魂,偏这鬼魂还是微微笑着的,端地饶有趣味。
斗笠人回过头看到他,颇为气恼地跺了下脚。
“不如别跑了,怎么样?”
杨云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穿过十几米的距离传到那人耳中。皓羽站在他身后对着那人若有所思。
那斗笠人不回话,站在原地瞪了他们几秒——虽然面罩和斗笠遮住了他的相貌和眼睛,但杨云阶依然能感觉到对方是在瞪自己。
然后又一跺脚向小巷中跑去,两只脚跑得比来时更快。走到一段巷子中的小木门时飞速往门里一拐,像是看准了杨云阶和皓羽二人不会光天化日强闯民居。
而杨云阶在尺五楼众妖中长大,岂是用寻常世俗观念能够桎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