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在下着，但变小了很多，天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地面上血泊染红了唐谦的鞋子，光芒太暗，月亮又躲在那黑乎乎的乌云里，他早已看不见满地的尸体，甚至就连屋檐上一直保持着沉默身影，他也看不太清楚了。
能看见的，只有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烟火光！
天色还没有这么暗的时候，唐谦就曾谨慎地打量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瘦弱男人。
这个男人大概五十岁左右，头发乌黑但双鬓皆白，略长的络腮胡也有不少白色点墨，脸颊消瘦，发黄的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多了大烟。
最让人觉得突兀之处，当然还是他那随风飘荡的右边袖子，毕竟你难以想象一个残疾的半百老人是如何发出这么惊人的杀意的！
水珠一滴又一滴地从唐谦的脸颊上流下，也不知道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但他双手分别握着黄纸伞与刀斧，握得很紧！
“呼……”
男子似乎吐出一口烟气，咳嗽两声，终于在出现这么久以后说出第一句话:“大烟果然还是不能在雨天抽，滴了雨水就变得很呛人了。”
唐谦保持着沉默，只是警惕着。
那人似乎非常满意唐谦的沉默，继续说道:“不错的娃子！他们让我来杀你的时候，我还曾不以为意过，一个十几岁的娃娃，难道还需要我来出手？毕竟又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是契固王子或者花痴酒痴那样恐怖的才俊……”
“但是……没想到啊，年纪轻轻三品境不谈，居然有这么强的学习能力，前途不可谓不长远，也难怪就连京都的大人物都对你这么上心。”男子说道，毕竟是京兆尹大人亲自吩咐的，果然没那么简单，而后他突然看唐谦仍然一副紧张的模样，摆摆烟枪，“别怕，我干这种事这么久了，也有自己的原则，不抽完大烟，我是不会动手的……呼……这么好的烟丝可不能浪费了！”
看起来，似乎每个高手都会有些不同的特色？唐谦内心不禁吐槽，但他仍然没有动。
因为自从离开了诚王府，他内心就一直有种警惕感若隐若现，原本他以为是刚刚的十几个黑衣杀手，但解决掉他们以后，这个警惕感却反而愈加变重！
他自忖也对战过一些人，最早的三品小六，后来在南都对付一群打手，还反杀了一个已经记不得名字的武者，武当山上更是近距离感受过二品高手的威势。
但直觉告诉他，以上的种种都远远不及眼前这人的吞云吐雾间释放的些许杀意！
唐谦见识过很多高手，但并没有真正站在对手或者敌人的角度感受过，所以他有些拿捏不准这人的实力，精神力虽然仍然可以提高感知，但察觉修为只对比自己修为低的人才有效果。
从二品，还是正二品？
如果运气不好，是个二品巅峰，那只能快些找机会退走了。
如果是……一品，那可真是倒霉到家，能不能活着回去，可难说了。
“说了你别怕嘛！实在不行，喏，地上的尸体里应该有些内甲和药剂，说不定你就能从我手里活下来呢？”男子又抽了口烟，明显有恃无恐，但又似乎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我也只是奉命来杀你，本身也不愿意明国少了你这么一个才俊，放心，烟抽完以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明国子民。”
唐谦嘴角抽搐一下，咧嘴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放我一马？也算是为明国留下一个栋梁之才嘛！”
男子笑出声来，摇头感慨:“到底是涉世不深的娃娃，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是明国人不错，可我自己也要吃饭，天底下那么多人，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嘛！”
“你一个修行者，难道仅仅为了饭钱就做杀手？”唐谦有些讽刺道，“是不是有些不太符合修行者的身份？”
“瞧瞧！我就猜你保准这副反应！幼稚！”男子摇摇头，“修行者又怎样？修行者也有七情六欲，也要有钱才能过得舒坦，京都居，大不易啊！不说饭菜，阅微草堂的大烟是一天比一天贵，想要抽点上好的烟丝，没有银子能行吗？！”
唐谦面色有些古怪，不知道为何心底与这个敌人有了些许共鸣，没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开始摸起尸来。
他说的没错，尸体上确实有些东西，内甲虽然没什么用，但药剂确实真的有用，战斗用的药剂并不便宜，如果能逃过这一劫，单是这些药剂就足以让唐花花眉开眼笑了。
……如果能？
唐谦暗自笑笑，哪有什么如果，无非拼下几线生机而已！
突然，他摸到什么东西，然后轻声问道:“既然你都允许我做准备了，那可不可以让我先跑一段？”
嘴上这么说着，但手里却不动声色地将那些东西稍稍收起来，起身走向下一个尸体。
“呵呵，年轻人总是喜欢得寸进尺，我总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万一你跑到了有人的街道上去，惊动了普通人，我以后还在不在这行混？”男子笑着摇摇头，美美地抽着大烟，提醒道，“你动作快些，我这烟马上就要抽完了。”
语气里是充足的自信，仿佛唐谦早已待宰的羔羊。
“不让跑就不跑吧！”唐谦回了一句，将刀斧和黄纸伞放回身上，手上紧紧抓着刚刚收起的事物，身体缓缓接近最近的巷口，“大烟就这么好抽？”
“那是！”男子仿佛提到最感兴趣的地方，“这烟，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