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明惨然一笑,他向来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从军几十载,用生死磨炼出来的资深宗师,就算放到全天下的神秘宗派里都算得上是一方巨头。
只要那几个高人一等的圣地和向来嚣张的剑冢不出手,还能有几个人在今夜拦下自己?
但他错了。
不仅他错了,他背后大人物也错了。
他本以为自己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修士,大人物们本以为自己在京都便算得上是权势滔天。可他们却忘了,这京都的天空上真正笼罩的是唯一的不可抵抗的意志。
修士确实强大,可在聚集天下高手的阁亭面前又能有什么骄傲?
若不是那晃眼的金丝猛虎,谁又敢相信眼前这个矮小的古怪老头竟然是卧虎亭主封登?!
“天下豪杰一直都在猜,这明国京都到底能有几个大宗师……”吕世明慢慢地爬起来,无力地依靠在墙上,“明国第四的元大师和大小国师坐镇国师府,震慑天下宗派,相比定是大宗师无疑。”
“传闻阁亭也有大宗师坐镇,呵呵,风波亭裁撤以后,任老先生就归隐深山……”他咧嘴呼吸着,已经许多年没有伤的这么重过了,“没想到,虎王竟也跨过了天堑。”
“只是……江湖上一直传闻,虎王大人性情暴躁,杀伐果断,今日为何不直接一击杀了我?”
封登披着明显大一号的风衣,眉头一挑,做出不屑又无奈的复杂表情,哼道:“你都知道该饶我徒弟一命,我难道会不知道该留你一命?”
“修为到了你这个地步,难道不知道明国眼下的处境?”封登走到马车旁,抚摸着那匹品质极好的骏马,“明国下有铁骑精兵天下无敌,上有书院震慑人间,唯独中间这几个境界没多少人手,宗派的那些宗师虽然花样多,但真比起来,战力还不见得有你们几个厉害,杀了你,我去哪里再补一个?”
马车里的贵人保持着沉默,吕世明脸色变了变,心里有了预感。
果然,下一刻,封登用不可置疑的口吻说道:“十年,要么在阁亭,要么去边军。”
“咳咳!”马车里重重咳嗽了一声,贵人想要说什么,却听封登又说道,“成国公教子无方,上面有命,小国公闭门思过六个月,期间不得无故出府!”
贵人一滞,不再出声,想来是接受了妥协。
封登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人俱无异议,这才满意笑了笑,转身走到伍召云面前,摆摆手示意他一起走。
吕世明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模糊,过了许久才忍着疼痛站起身,重新坐回到马夫的位置上,将马车掉头。
“吕叔,便要委屈您十年了。”
吕世明身子一震,然后苦笑摇头,“吕某人本就出身军旅,十年算不了什么,可惜就是无法再报国公提拔之恩。”
马车里伸出一直苍白的手,掀开窗帘,露出同样苍白的俊俏面孔,“陛下早不表态,晚不发声,偏偏在这时候派出虎王,这明摆着是对众多勋贵不满,顺便又能敲打一下两大派系,还从父亲这里收走一位宗师修士……”
这位名声不显的小公爷叹了一句,“拉拉扯扯大半年,该跳出来的已经全跳了出来,陛下这是想一网打尽,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上,保守派与勋贵们恐怕要损兵折将了。也好,陛下将错误放在我的身上,说明父亲不会有事。”
……
“曲游亭旁边那个小子,就是你说的唐谦?”封登背着手,老爷一样的做派。
“正是。”
“确实有些古怪,三品修士却能一箭威胁一品,听说凡品的精神修炼……就是那个左右脑修炼法,也是他鼓捣出来的?”封登带着不少的兴趣。
伍召云再次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感慨,这唐谦真是不一般,到哪了都能遇上这种事情。本以为他们到了京都会沉寂一段时间,却不曾想转眼就掺和进这么大的事情里。
只是,他确实又变强了许多。
“这小子还打算考书院?”封登摸了摸自己稀少的胡子,“若是三月真考到了,你去接触接触,想办法给忽悠进卧虎亭来。”
额……伍召云一愣,问道:“今秋不是还有学宫大考?何不等到时候再……”
封登一摆手,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学宫那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进了书院就行!”
随后,他又微微摇头,背手叹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得了,边地有个用剑的小子以一敌七,南边还有个哑巴越境杀人,加上这个小子……你呀,加把劲,可别被轻易追上了。”
……
月光愈加朦胧,微风裹挟夜色吹动两人的袖袍,宽阔的玄武大道一望无垠,再没有什么人影出现。
耳边传来远处模糊的打更声,曲游亭左手一抬,掉落在地面上的剑鞘飞回来,顺手将长剑归鞘,这才对唐谦说道:“应该不会来了。”
唐谦先是松了一口气,微微活动几下脱力的手臂,心里到底还是没有与宗师动手的底气,将刀斧收回腰间,沉默片刻却又问道:“为什么?”
“都是明国的修士,大概有人不愿意我们自相残杀吧。”曲游亭又恢复了温和的微笑,“况且你也知道,我也有底牌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