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无角,龙种蛇身。
因而,虽中原地区称之为龙,在百越之地,尤其是崇尚蛇种的闽粤之地,却以蛇称之,谓之螭蛇,其主要的形象来源,据信是来自四脚蛇(蜥蜴)。
当然了,古越之地,同样以蛇为龙。
我曾问过米老,蛇种在古岭越文明中的永生象征。
米老一言以蔽之:蛇蜕成龙,犹如新生。
我的理解是,蛇通过蜕皮而成就不死。在图腾时代,龙这样的神物自然不死,而蛇蜕之后,空留皮壳,犹如后人羽化升仙,以获长生。
《楚辞·远游》中的名句: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将“羽人”与“不死”从此划上了等号。
重生未必与长生同,但永无止境的重生,又如何与不死异?
犹记得在那似幻还真的境地中,自青铜蛇树走出的女子,白裙飘飘恍如风中茉莉,虽无一言,已尽道情绪。
直至今日想来,我依旧不确定,那萦绕在脑海中的执念,到底是源于她的请求,抑或是我自己的奢望。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执念,已经生根发芽。
在米老耗费一个多甲子搜集整理的资料库中,根据他的指引,我翻开了其中一本笔记,上面,便有这青铜羽人御螭树形灯的记载和手绘图。
当时,甚至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青铜树形灯。
临市的大观(私人)博物馆中,便珍藏着一件东汉时期的“青铜羽人御龙十三连盏树形灯”,与之非常相似。极有可能就是以前者为原型仿的。
不同之处,除了树顶部分的造型——前者为越人操蛇顶灯,而后者则是仙鹤顶灯,还在于细节。
比如,后者树枝上的羽人所御之龙,虽同为螭(龙),但造型却带着明显的汉代特征,而米老笔记中的树形灯,上面的螭,却从未见于记录。
米老在笔记中这样评注:螭起于纹,犹蜥蜴。
也就是说,笔记中的树形灯,羽人所御之螭,来源于“蜥蜴”。
当然,我所说的蜥蜴,或者四脚蛇,只是后世考古对这些造型或者图腾的称谓,未必就与青铜灯铸造时期所指的一样。
就像越人以蛇为龙,而蛇未必是蛇,龙未必是龙。
说回螭(龙)纹。
中原地区的螭纹最早出现在商周时期,古越族的螭纹,则是源自“断发纹身”的神话时代。不过,在先秦青铜器上,前者已发现的实物(商周)比之后者(春秋战国)至少要领先约五百年。
然则,这只是以目前的考古发现作论,不代表史实即使如此。
目前学术界主流的说法是,岭南地区的青铜时代开始于商末两周时期,上个世纪末珠市出土了一件商晚期的粉红色砂岩铸铜器石范,就是例证。
而《吕氏春秋》所载的缚娄古国,曾出土大量周代时具有岭南特色的青铜器,足以说明其当时已处于发达的青铜时代。
如果我未曾在中大博物馆地下室里见到那尊人高的青铜羽人像,一定也会这么认为。
正是这尊青铜像,让我窥见了神话文明的一隅。
鲁迅先生曾说《山海经》是上古巫书,记载了神话时代的山川地理、人文轶事。据米老多年来的考证,那尊至今都不敢公诸于世的青铜羽人像,正是来源于这个时期。
《山海经》时期,华夏的神话时代,羽人是绝对的主角之一。
《海外南经》三十六国中,便有羽民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