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从后面搭着黛玉的肩,其实更接近搂的样子,下巴轻轻搭在黛玉肩上,虽然黛玉批着厚厚的斗篷,却还是能感受到少女的纤细柔软。
阿杨忍不住蹭了蹭,感觉自己像微醺了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虽然还保有思想,但已经逐渐失去了真实感。
“嗯……”黛玉素手轻抬,搭在了阿杨环着自己的手臂了,阿杨看见她羞涩却掩不住的笑意,她的声音仿佛完全没有被夜风和远处的嘈杂干扰那样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我心亦然。”
阿杨的脑子像被几波烟花噼里啪啦炸过一样一片空白,心情上只想把林姑娘抱起来转上几圈,恨不得现在就在街上挂上横幅让全开封都知道他与自己喜欢的姑娘两情相悦。
但现实是他滞在的原地,黛玉的话像有回音那样在他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地重播,恨不得刻进DNA里。
“你是如何的人物,我早便是知道的,与我时就像你平日那样便是,我平日相处的人里哪还缺你这样一个装正经的。”黛玉笑嗔他。
阿杨终于回了魂,把头埋近黛玉颈间厚厚的披风里蹭了蹭,才含糊不清地像在撒娇耍赖一般道:“既是你说的,若日后要嫌我吵闹无状,却是不肯的。”
“那便让我见识见识,是如何的‘无状’,若是差了意思,我可是不依。”黛玉顽笑道,“总不能比……更荒唐了……”
后半句黛玉说得不清楚,嘴角的笑也变得薄然,阿杨虽然听见了,却也听得含糊不清,隐约察觉黛玉那一时失言时的情绪不太好,虽然担心,但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只在心里记下。
孔明灯已经隐没在云层之后了,不知道最终会去往何处。二人从观景台眺望,能看见汴京半城的灯火,零零星星。冬天夜晚的生活结束的早,这时的开封城已经半睡了。
不只是山下的城市,山上的灯火也已经阑珊,方才还热闹的行街上已经空了大半,之前那个吹玻璃的匠人已经回去了,而他们二人之前见过的制陶的老夫人也已经在收拾东西,边上侯着两个家仆打扮的下人,规规矩矩立在一盘。
是“落幕”的气息……
黛玉素来喜散不喜聚,但此时心里也难得有些空落。
这个夜晚,该结束了……
阿杨一手环着黛玉的肩膀转过来:“林姑娘,再陪我走走再回去好吗?”
“嗯。”黛玉笑着把手放进阿杨手里,黑与白,光与影,把她的轮廓勾勒得精致缱绻。
阿杨认真地把手指插入黛玉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黛玉与阿杨一样斜戴了面具,露出脸来,二人相视一笑,慢慢地沿着灯火阑珊的行街走着,这逐渐冷清的气氛对二人而言却透着静谧的安定。
月渐渐高了,不知哪个狗比在背后念叨阿杨,阿杨没忽地打了个喷嚏。
黛玉失笑,拉住阿杨,道: “夜凉了,我们回去吧。”
阿杨就顺着黛玉轻轻的力道往回走,二人回到观景台边,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嘈杂而喧闹的声音自山下传来,还混杂这不可忽略的乐声。
山上似乎有几队人马正朝山上涌来。
福至心灵,阿杨顿时想起了之前去找鼠猫二人时听他们抱怨过的事情。入冬后人们睡得早了,而那些过去四处找空旷的地方跳舞的人们却歇不下,还是日日照旧活动,着实扰民,开封府几乎每天都能接到至少五条相关的投诉,偏的这些人多年纪偏大,只能好言相劝着,连白玉堂这样的人物说起他们时脸色都难得挫败。
阿杨俯身在黛玉耳边小声和她解释了一下这些人,二人对视,毫不意外地发现彼此的眼里都满是无奈,又不由相视一笑。
阿杨抬手,又在黛玉耳边顿住,抿了抿唇,又把手放下,表情纠结了一瞬,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了:“林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阿杨揉了揉鼻子,态度渐渐坦然:“初识之时,我说过的,虽然那时忽然怎么说有些冒犯了,但是我真的是认真的……”阿杨忆起过往,提起后又感觉不太对劲,试图补救,但显然失败了。
“噗——”黛玉失笑,轻轻踮起脚尖,就像阿杨刚才在她耳边耳语那样,把头探到阿杨颈间的位置,轻声道:“我知道的。”
阿杨直直地看着黛玉,过几秒,还没忍住,一把把人抱起,快乐地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又很快克制了自己,把黛玉稳稳放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脸上的笑容却快活得像个孩子,浑身散发着“过瘾了”这样愉悦的气息。
黛玉看着阿杨,一时手痒,也没忍住去捏了一把阿杨笑得过于灿烂的脸。在阿杨动作卡壳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对着阿杨迷茫中微微睁大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迷惑地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却轻松愉悦。
“回去吧。”
“啊、哦……”
两个人刚才耽搁了不少时候,方才闲杂的声音已经靠近了,一队队人马带着东西浩浩荡荡地走向了广场。黛玉戴正了面具,正想与阿杨离开,无意撇了几眼那中老年人舞蹈队,登时楞了楞。
阿杨顺着黛玉的目光看去,领头那人保养良好,精力充沛,发上插了枝梅枝,一声白底染青的长衫,看上去格外翩然——前提是他手上没有拿着两只粉白水袖大扇子,一边走一边扭的话。
阿杨恨不得自己刚刚已经带着林姑娘下山了,不然也不至于看到他师父这幅鬼样子。他的一片关心和那坛子酒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