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在明清之际脱了缰绳的士大夫,彻底破坏了整个行政系统,说是祸国之源毫不夸张:崇祯初年祁彪佳出任苏松巡按时,复社领袖张溥前往谒见,即“袖出一揭。乃苏州各属者,云系名士”,要求予以照应。
士大夫奢侈淫佚,醉生梦死,而底层的生员也毫不逊色:包揽词讼,隐漏钱粮,癫狂无态,聚众闹事,各地都发生过生员围攻当地官员的情况。
......这种破国毁政的癫狂行为,致使明清时人论到其时的江南缙绅,几乎众口一词,深恶痛绝。直到清初一系列的“哭庙案”,“钱粮奏效案”后,士绅阶层才彻底被清廷打断了脊梁,取消了这个阶层扰乱行政,偷漏赋税的能力。
怎么说呢,这有点尴尬:因为少数民族不惯那些毛病,士绅们反而开始老老实实做回了辫子国顺民。直至清末,士绅阶层再没有出现干扰行政运作的行为。
汉末十常侍,唐末军阀,明末官绅。一个政权的内,外,军这些系统,是一定要保持平衡的,任何一个系统独大,都是亡国之兆。
总之,崇祯这个非专业皇帝消减厂卫,致使官绅阶层彻底失去制约,无疑是导致明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
言归正传。
远在偏僻小县龙岩的世袭锦衣卫百户马如麟父子,自然担不起明亡这么大的锅。
事实上正如前文所说,这种山间小县城的锦衣卫,就像后世的村派出所一样,既没有那么多官绅用来监视,也没有那么多油水可捞——来回来去就那么几家大户,罗织罪名都不好使。
再加上几代人在当地扎根后,马家俨然已变成了当地土著,也就是一户中产人家而已。所以今天受到卫远的邀请来军营“小酌”,说实话,马家父子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锦衣卫哪怕是没了主业,但是监察当地军民社情的副业还是在的,所以马家父子的消息通常比较灵通。他们很清楚卫远的身份:一夜间平灭海中巨寇,新科当红炸子鸡,统兵过万的实权大将曹川的嫡系部下。
眼下虽说还没到明末军头遍地的糜烂时刻,但是随着明国社稷四处冒烟,武人的地位在逐渐升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马百户今天恭恭敬敬地来了:他和那些搞不清局面的蠢货可不一样,他很清楚这伙短毛有滔天的背景,真要是触怒了对方,人家就地弄死个把锦衣卫百户,朝廷眼都不会眨一下。
和有点惶恐的百户大人不同,卫远倒是很欣赏这对父子。马如麟沉稳厚重,马继功少年老成,两人身上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官场习气——事实上马氏父子在当地的风评也是不错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老马很少搀和。
这些情报都是穿越众提前收集到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远在红枪营进驻龙岩之前一个多月,穿越众的情报部门就已经在这个小县城秘密布局了,这也是今天卫远请马氏父子喝酒的底气所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卫远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把今天的来意说了出来:“马大人是地主,我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日后还是要靠大人多多帮衬啊!”
马如麟听到这里,赶紧双手抱拳:“不敢不敢,卫将军是沙场大将,如此客气,委实折杀在下了。”
说完这句后,马如麟想了想后又说道:“将军今日见召,其中意思在下大约也知道几分。”
说到这里,马如麟扭头对儿子使了个眼色。马继功看到信号后,便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叠淡黄色的竹纸:“此乃本地大小一十三股盗匪军情,并一干通匪,养匪的大户内情。”
“另外。”马继功说到这里,微笑着拿开了压在纸上的手掌:“尚有二十六名积年居家老匪的名录。”
“嚯嚯嚯......”卫远听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果真是响鼓不用重锤,马如麟忠于国是,漳州吴千户诚不欺我!”
马百户听到卫远这一句,心中的大石才算真正放下——果不其然,顶头上司早把自家的底子给漏了。
卫远夸完老马后,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弹了弹桌上的那盏煤油灯:“马大人看此物如何?”
“此物精巧,内中怕也不是菜油,想来是贵重的。”从一开始就研究了煤油灯半天的马如麟,这会不知卫远是何意,只能老实回答。
“在杭州,这一盏灯要卖500两银子,灯油论两卖。”
“这灯就是我家将军开办的工坊所出,所以说,我家将军富可敌国。”
“凡是和我们合作的,就没有不发财的。”卫远说到这里,笑嘻嘻地看着老马:“马大人,待此间剿匪事了,这锦衣卫的差事你也就别干了。”
卖个关子后,卫远缓缓说道:“早早把职位卸给继功老弟,然后大人去矿上当个股东,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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