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夏照的解释,朱大典虽然半信半疑,不过也没纠结,又问道,“前者,衡州卫并未上书本官粮草匮乏。总督衙门只是未雨绸缪,略为筹措。现如今,大军远超一卫之定额,之前所作筹划,更是杯水车薪!如之奈何?”
夏照听了这话,顿时明白,面前的这个朱总督,不过是话说得好听而已。想起杨指挥使的交待,夏照也不想耽误工夫,便说道,“大人,杨指挥有重要军情禀告,还望大人屏退左右!”
朱大典想想,便挥了挥手。
夏照转身从一个亲兵的背上解下包袱,又给秀才等人打眼色。待朱大典的吏员、秀才和随行的亲兵出了签押房,夏照这才躬身奉上沉甸甸的包袱,“大人,这是两百两黄金,是我们衡州卫和杨指挥使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朱大典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问道,“衡州卫乃本督之领下。本督何德何能,令杨指挥使如此心意?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哩!”
受之有愧,便是受了。一念至此,夏照连忙说道,“总督大人下马抚民,上马治军,乃出将入相之大才!崇祯五年,孔有德作乱山东,夺东江战船,克登州坚城,糜烂全省,攻杀三巡抚数总兵。大人临危授命,指挥若定,督师与贼军针锋相对,杀贼将陈有时,既而乘胜围攻登州,杀贼帅李九成,大获全胜。在军中,杨指挥使每每说起此事,都是赞叹不已,恨不得以子徒之礼事大人!”
朱大典抚须,心里舒坦极了,看向夏照的眼神也和煦了几分,“谬赞,谬赞了!诛李贼,平山东,上托圣天子之威福,下赖将士之用命,于我焉有寸功?杨指挥使胸襟如此虚怀,本官痴长几岁,倒是愿以子侄视之!”
……
从漕运总督衙门出来,夏照先是找了一家招牌很大的酒肆,请秀才和一众亲兵大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夏照把其他人支开,又买了些上好的熏香和茶叶,悄悄揣在怀里,这才领着大伙出城,连夜赶回了虎山军宿营地。
杨炯正待洗漱入寝,见夏照来了,笑道,“原以为明天上午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办事风格这般利索。”
夏照抱拳道,“指挥使托付要事,乃是对属下的信重。属下岂能不竭尽全力、用心差事?”
杨炯不自觉苦笑一下。这些读书人,除了秀才情商低点,其他的,不管干得怎么样,说得都好听。对他们,且行且观吧!
夏照继续禀报,“指挥使,我等今日入城拜见甚是顺利。朱大典,朱大人接到拜帖后,便召见了我们。见面时,朱大人风采怡人,甚是和煦。”
说话说重点。杨炯不作评价,径直问道,“朱大典收了黄金没?”
夏照略有尴尬地点了点头。
嗯,收了就好,礼出则事成。从后世的史料,杨炯自然知道,朱大典这个人,是个能臣、忠臣不假,后世但与两袖清风的清官完全不搭边。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年,朱大典这家伙因“不能持廉”,会遭到给事中方士亮、御史郑昆贞等人的参劾而革职候审。
只要朱大典不误会虎山军就行。杨炯对朱大典的唯一指望就是,不要关城门,不要耽误我补充粮草辎重。至于朱大典怎么看待虎山军,怎么对待夏照,杨炯既不在乎,也没空去关注。
于是,杨炯示意夏照回去歇息。
夏照神情疑惑地问道,“指挥使,你不问问其他事么?”
杨炯笑道,“不必问了。夏兄弟的能干,我在南京城就见识过了的。你办事,我放心!”
目送夏照离去,杨炯又琢磨起朱大典来,眼神幽深而萧索。
抚民治军皆有能,誓不降清唯以忠。隆武二年(1**6年),清兵围攻金华。镇守金华的朱大典,散尽家财,招募乡兵,率军坚守不降。最后,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在清兵大举杀入城的情况下,朱大典依然顽强抵抗。直到将士们大部分战死,朱大典这才从容召集五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以及幕僚共三十二人,围坐在金华八咏楼的火药库旁,从容点燃炸药,全部以身殉国。在此之前,他的大孙子朱钰在突围求援途中被杀害,长媳章氏在金华城被攻破前一天,拜别家人首先自缢殉难。朱大典的妻妾何氏等人,和次媳陈氏、三媳姜氏、四媳来氏、五媳汪氏是在金华城破时,牵着儿孙投井自尽的,连朱大典早已出嫁的女儿,在听到父亲殉国的消息后,也自缢而死。
全家二十二人,祖孙三代,在金华保卫战中全部殉难,满门忠烈,无一生存。
想到这里,杨炯心中意气久久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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