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句不耐烦的话,提及‘裴姐姐’三个字时,马澐的语气却温柔了许多。
宋鼎鼎偏过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脑海中不禁闪过‘月黑风高杀人夜’‘先奸后杀’‘后山埋尸’等一系列毛骨悚然的恐怖词汇。
早知道醒来后要面对小师妹,她宁愿自己昏睡到天荒地老,最好是在睡梦中与世长辞,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见门外那小祖宗一副只要她不回话,就随时要强闯进来的模样,宋鼎鼎叹了一口气,精神萎靡的应了一声。
待她穿戴整齐,打开房门,便看见倚在红漆柱子上,甩着一张臭脸的马澐。
裴名让马澐照看宋鼎鼎,所以宋鼎鼎昏迷了多久,马澐便在门外守了她多久。
“快点走!若不是你,守在裴姐姐身边的人便是我,而不是那个死剑修了!”马澐阴沉沉道。
宋鼎鼎愣了一下:“死剑修……你是说,黎画?”
马澐脸色更难看了:“你知道黎画?”
她点点头:“听说过。”
小师妹有众多追求者,除了西海龙宫小皇子的男三马澐之外,作者还着重写了拥有超高剑术,被誉为九洲第一剑仙的男二黎画。
这个黎画是美强惨男二的标杆,秉承着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原则,他为小师妹挡刀子,替小师妹饮毒酒,甚至因为救小师妹,亲手埋葬了自己最宝贵的玉阙剑。
可到头来,却只落得小师妹当着玉微道君的面,对着他扔下一句:“你跟神仙府有关系,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们不合适。”
关于黎画和神仙府的关系,作者并没有多做描写,只在后文中提到黎画曾与神仙府,签下过类似卖身契的合约。
在小师妹用神仙府为由拒绝黎画后,黎画左眼流出一行泪水,从此与神仙府断绝了来往,一人流浪九洲,与小师妹此生再未相见。
看到这里的时候,作为‘黎名’粉的宋鼎鼎心疼到直掉眼泪,终于理解到‘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黎画,宋鼎鼎倒是突然觉得不怎么紧张了。
既然小师妹在祠堂没有杀她,便说明她暂时还有利用价值,又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才没有动手。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当时小师妹没杀她,现在再想下手就不容易了。
如今她算是半个囚犯,玉微道君将她关在大长老府邸里,为防止她逃跑,必然会在她左□□人监视。
小师妹聪慧,自然也能想通这一点。
马澐是小师妹带来的客人,小师妹若是真想杀她,绝不会大摇大摆让马澐来找她,不然她一死,小师妹就成了头号嫌疑犯。
这样想着,她稍稍安心了些,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就在宋鼎鼎沉思着,与黎画见面该如何打招呼时,那素有九洲第一剑仙之称的黎画,正苦着一张脸跪在裴名身旁。
“无臧道君,在下已经把整个天门宗都翻遍了,但就是找不到混沌锁。”
黎画忍不住在心中骂娘。
要不是穷到没钱给他的玉阙剑做保养,他又怎么会跟神仙府签卖身契,还要以追求者的身份,常伴在这个堪比魔鬼一般存在的神仙府府主身旁?
跟了他大半年,黎画就一个感受:这无臧道君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那个名震三陆九洲的无臧道君,会隐匿气脉灵根,用障目幻术扮作女装,在天门宗蛰伏整整三年?
在这期间,天门宗竟无一人发现异常,就连那个修炼无情道的玉微道君,都被女装的无臧道君耍的团团转,甚至已有生出心魔的前兆。
而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就是为了将神仙府的传世宝混沌锁,合理的送到天门宗手里,让他们用混沌锁开启天门秘境。
传说只要在天门秘境中找到七颗吞龙珠,即可召唤神龙,而善人可召唤出白龙救世,恶人则会召唤出黑龙灭世。
黎画猜测,想必是善人凑齐吞龙珠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才会将混沌锁拱手相让,届时等天门宗凑够七颗吞龙珠,他再夺走吞龙珠召唤黑龙。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可无臧道君心思缜密,从未偏离过计划之中,甚至为获取玉微道君的愧疚和信任,硬生生抗下六十二下龙骨鞭,还被宋鼎鼎用铁烙在脸上烙了字。
这般重伤,便是神仙来了也扛不住,但无臧道君却只是养了小半年就伤势痊愈,竟是恐怖如斯。
黎画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他装作沉思一番,出言试探道:“在下有一事不明,道君曾说过那女子留不得,为何此次归来却改变主意,还替她挡下弑父之罪?”
他口中的那女子,指的便是宋鼎鼎了。
无臧道君早就知道宋鼎鼎的身世,之前没有迁怒大长老,现在更没有必要这样做。
所以大长老并不是无臧道君杀的。
而无臧道君之前还说过要杀了她,见了面却因为宋鼎鼎突然告白就改变主意,甚至还轻薄了她,这不像他的作风。
本来这事跟黎画没关系,他只要做好他分内之事即可。
但他实在好奇,连龙骨鞭都硬生生扛下来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虚伪的告白和亲吻,便轻易改变了原计划?
他现在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飘着一句‘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奸情’以及‘我是不是找到无臧道君的软肋了’。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问出来,无臧道君不一定会回答,甚至还可能会因为他多嘴而罚他,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裴名正在烹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垂首细细把玩着捻在指尖的龙井茶叶,似乎并不在意黎画的试探。
就在黎画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微微侧眸,斜睨着黎画道:“她和我曾是旧识。”
黎画像是挖掘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八卦一样,将脑袋往前凑了凑。
要知道神仙府遗世独立,已存世上千年,历届府主皆是神秘至极,但他们的身世,大多有迹可循。
像是无臧道君这般凭空而出,不论身世还是过去都如同谜一样的府主,千百年来还是第一个。
若是宋鼎鼎与无臧道君乃是旧识,那是不是说明她知道无臧道君的身世和过去?
在将黎画的好奇心放大到极致后,裴名轻笑一声:“后来她变了太多,我不喜欢。”
这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令黎画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臧道君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他们两个原是旧相识,因为后来的她,变得让他不喜欢了,所以他就把人家宋鼎鼎的全族给灭了?
那昨天亲她又算什么?
难不成,无臧道君又改变主意,喜欢现在的宋鼎鼎了?
黎画正要追问,屋外不远处却隐约响起了脚步声,他估摸着应该是马澐带着宋鼎鼎来了,薄唇抿了抿,还是没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裴名就暂住在宋鼎鼎隔壁不远处的小院子里。
刚迈进裴名暂住的小院,马澐便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堂屋里。
宋鼎鼎跟了上去,她本是冲着黎画去的,进了屋后,视线却自动略过了黎画,直接落在了裴名身上。
大长老停灵期间,天门宗弟子皆是一身守丧的白衣,但独独裴名不同。裴名穿着薄柿色衣裙,鸦青色长发随意披散身后,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儿,不张扬也不过于低调。
纸片人到底和亲眼看到的不一样,当作者花费大量笔墨描写裴名的美貌时,她一眼扫过去,脑海里只留下一个‘女主很美’的印象词,却并没有多少代入感。
如今亲眼看到,宋鼎鼎只觉得,世上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准确表述出裴名的音容气质。
似是江东河里的一叶浮舟,寒冬积雪下的一支孤竹,又像是还未熟透垂挂在枝头的青柿子,清泠孤寂,远不可攀。
“你们两个出去。”
裴名淡如清风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还未走出一步,便听裴名道:“师姐。”
她侧过头:“啊?”
“你留下。”
宋鼎鼎不情不愿的停住脚步,眼看着黎画和马澐从自己身旁离开,只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到底是没来得及看清楚黎画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