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哒哒的马蹄声穿过密林,两匹烈马一前一后疾驰在官道。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城外向西二十里的小村庄。
纪梵音站在小山丘上,冷冷的目光望着山下不远处。
殷红色的夕阳,铺洒在田野,务农的人影忙忙碌碌,汗水顺着下颚滴落进田地。
没一会儿,务农的老伯一手扶腰站直,一手取下头上的斗笠扇风。
坐在田间小路上的老妪笑盈盈朝他招手。
暮蝉衣看的不明所以然,满眼困惑的看了看纪梵音,又转头看向田间。
那两位老人走的极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指的大约就是他们吧。
暮蝉衣在心中正感慨,务农老伯忽然停了下来,眯着眼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又扭头对老妪低语了几句,惹得老妪笑着捂嘴,两人说说笑笑的朝小山丘这边走来。
暮蝉衣看清了两位老人的长相后,震惊的说不出话。
直到他们的身影被山体遮掩再也看见,暮蝉衣眼底起了一层雾气,感激的说道:
“殿主,谢谢……真的,谢谢你。我替思慕谢谢你。谢谢你饶恕了纪老和纪老夫人,也谢谢你救了他们。”
纪梵音负手而站,握在背后的拳头克制又克制,冷眉冷眸,冷字轻吐:
“这不是我的意思。”
暮蝉衣愣了一下:
“那这是……?”
微凉的风,拂过纪梵音的脸庞。
她望着远处,道:
“那一晚,水清尘救下了他们,又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暮蝉衣满眼意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愿让我知道,我便装作不曾发现。”纪梵音语气中透着一股冷冽:“我只当他们死在那一晚。”
暮蝉衣两眼复杂,心里既存着感激,也存着感谢,还有那一点对纪梵音的惭愧。
这时,纪文礼左手提着菜篮,右手挽着纪老夫人的臂弯,走在蜿蜒的山间石子小路。
经过她们两人身边时,他侧眸看了一眼。
那眼神糅杂疑惑,和陌生。
出于礼貌,他朝眼中含泪的姑娘微微点头,视线慢慢的又往前移,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背朝他站着。
那身影,孤傲,透着不同寻常的气质,不似凡俗,不像熟人。
却,像把锥心的冰刃,刺疼了他的心脏。
很疼,很痛。
他张开嘴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于是,僵硬的移开了视线,继续向前走。
纪文礼脸上露出的表情未加掩饰,暮蝉衣看见了,吃惊的僵在原地,低喃:
“纪老他怎么……没有认出我们?”
仿佛行同陌路。
仿佛……
失忆了一般。
暮蝉衣凝望着他们渐走渐远的身影,心中的惊讶久久难消。
纪老和纪老夫人是纪梵音憎恨多年,并想杀之泄愤的仇人,没有人敢劝阻殿主,也没有人能劝阻殿主她要做的事。
而水清尘,他不仅做了,还做的明目张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把忘却了前尘的纪家二老安置在离栖霞城不远的地方。
暮蝉衣眼底的愕然又变成了困惑。
水清尘是故意把纪老安排在殿主的眼皮子底下?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