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凌冽,十方枫叶潇潇落,群雁南飞。
飞雪飘庐,万物银装话凄凉,孤鸦长鸣。
雪愈紧,风愈疾。两道人影在飞雪中一路西行,只留下两对长长脚印,当两人消失到雪路尽头时,他们身后的脚印也已被新雪覆盖、消失……
薛可儿紧了紧仙门道袍,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这样的雪天本不适合赶路,至少不必赶的那么急,但她对眼前的人实在提不起任何好感,其人不止色胆包天、更凶狠歹毒,这一切都与她自幼受到了高尚仙门教导背驰。所以她有意不停的赶路,丝毫不歇息。
这样的风吹雪打、体力消耗连她堂堂问心境修士都有些吃不消,寻常凡夫俗子更不必说,然而令薛可儿意外的是恶贼意志出奇的坚韧,不曾落后她半步,不曾说过半个累字。他的话太少了,少到原本不屑跟他说一句话的薛可儿都忍不住要主动说点什么了。他真的是一个又孤傲又冷漠的——恶贼。
忽然薛可儿身体微紧,在她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并不算高,却方圆极广的山林地带。
虎丘山。
这一路来,她已经听到太多魔修出没的事了,情况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些,而她初离宗门,事实上只有一腔除魔卫道的热血,并没有实战经验。当真的要直面魔修时,她又怎么会不紧张?
薛可儿淡淡道:“前面就是虎丘山了。”
魏君庭点头,算是听到了。
薛可儿心中堵着气,自己好不容易主动说话,这恶贼居然又是这幅冷傲样子,而且一个凡人即将面对杀人如麻的魔修竟然脸上没有丝毫怯意,比她都镇定,太过分了。
薛可儿道:“真要遇到魔修,自己保护自己,我可没空管你。”
魏君庭看了一眼薛可儿,道:“吃饱了的狮子,猎物从眼前走过的时候也不会费力去追捕的。魔修也不是见人就杀,只要你不给他杀人的理由。”
薛可儿冷声道:“仙魔不两立。”
魏君庭长叹一声:“哎,那就没办法了。”
原本魏君庭还想说薛可儿如果非要走虎丘山,可以考虑将她身上的仙门道袍换下来,也想提醒她,区区问心境不知前路凶险几何时勿要谨慎,但最后魏君庭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像这种没有任何经验的江湖雏鸟是不可能听进去的。他平生已经见过太多这样枉死的年轻人,包括所谓的天才俊杰。
再往前,虎丘山外围一座破败的仙庙首先映入眼帘。
这座庙衰败的很可惜,因为它建造的很精美富有一种道韵,而且庙里的房屋也都非常完整,并未有什么损坏。当两人进来躲避风雪时,魏君庭还看到了香炉内满满的香灰,显然在仙庙衰败之前这里的香火很旺盛,衰败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武帝庙!
时人崇仙,修仙者同样崇敬真正的仙域大能,且因为天界和凡界相距极近,因此彼此的联系也并非虚无缥缈,相反很密切,凡界知道天界的很多事,天界的诸多大仙派同样在凡界都有徒子徒孙。是以在凡界中有众多供奉仙域大能的仙庙仙殿也就不稀奇了,魏君庭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座自己的仙庙。
但可惜他的神像已经被人推倒了,庙内也被人打砸严重,许多地方都涂画着带有辱骂,痛恨、诅咒之类的话语,没几句能看的。看到这些,魏君庭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短短几百年的生命里一半都在为仙域而战,不知流过多少血,负过多少伤,更不知挽救过多少人的性命,保住过多少仙城仙宗,没想到短短一日不到便落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从阿鼻王杀上诛仙台,助他残魂坠落凡尘,到他的残魂落入张大壮的祭坛,期间天界的时间远没有一日,如此推算下来凡界只怕连三个月都没过去,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他的所谓叛徒骂名已经波及下来了。
此时薛可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了,但进入武帝庙后,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破败的仙庙,飘落的雪花。都让两人的沉默更显压抑。薛可儿看了武帝神像许久,最后长叹一声,还是运转法力,将沉重的神像又扶起摆正,而后又从地上捡起三支没断的香,点燃拜上。
幽暗的房间内,香火的微光映在薛可儿那张俏美的脸上,她的脸色更差了。
终于她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气氛:“张大壮,你可知这一路我给那些县丞、里正交代的是什么事?”
魏君庭道:“不是有了不得的仙人即将投胎转世,很可能会引发某些祥瑞的异象,你们七星剑宗想要早早发现收入宗门吗?”
虽然之前薛可儿跟马朔镇的里正说话的时候魏君庭不在旁边,但后来两人在回七星剑宗的路上,薛可儿每路过一个县城、镇子甚至是村子都要向那里的父母官交代一遍,魏君庭自然也就知道了大概。
仙域只有犯极大的重罪者才会像他一样被推上诛仙台,打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若是罪责轻一些,多半只会被废去修为,贬入凡界转生,他们虽然会失去记忆,一切从零开始,但仙基慧根还在,日后的修行自然远非普通人可比,他日如能重登仙域,也算是经历了磨难,受过了惩罚,这样的转生仙人各大宗门想要早早招入麾下也是合情合理。
当然,并非所有的转生仙人都能在降生时引发祥瑞之光。能惊动天地的都是极其了不得的大能了。
薛可儿黯然道:“不。我们不是要招入宗门,而是要杀了他。因为担心婴孩的父母会不舍、会隐瞒,所以宗门特意交代不要太过明说。”
魏君庭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