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栖霞院,祝兰台就感觉到一股迥然不同于凤府其他地方的气息,那满院依旧绿着的月桂树的树叶接连着铺展远去,一直到远处一角翘起的屋檐。虽然已不是八月桂花盛开的时节,但是月桂树本身淡淡的芳香还缭绕着整个院落,格外有一种安恬的氛围。
“这里就是云三叔的宅院吗?”祝兰台小声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凤崇和凤九仪口里的云三叔的名姓,她只得随着他们称呼。
凤崇微微一笑,一只手往后伸去,轻轻覆在祝兰台的细滑的手上,感觉到手下的那股战栗,轻声安抚道:“嗯。别紧张,云三叔人很好,虽然性子淡了一些,但是心肠极好,又对小辈极为关爱,不会为难你的。”
祝兰台看着那只有着修长指节的暖玉色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小手上,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听见凤崇的安抚,这才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凤崇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腿上跟另一只手交握在一起,微微一笑。
“云三叔,我来看你啦!”凤九仪突然跳下卫英的怀抱,欢欢喜喜地奔了进去。
祝兰台微微讶异,因为第一次看见凤九仪这般开心纯真的样子,也因为凤九仪明知道那个海二叔也在里面却只称呼一个。然而,很快,祝兰台的两个疑虑都得到了解答。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一身雪衣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眉入鬓,眸子里映着冲淡和慵懒,一头乌发毫无束缚地倾斜在肩背上,跟雪衣黑白映衬,分外分明,却因为主人那浑然物外的性子而不让人觉得刺眼。
祝兰台暗自感叹,这世间竟有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一身的通灵气质,也一身的冷漠疏离,有些落寞,有些寂然,在这些落寞和寂然里又生出一种隐隐的狂傲,和睥睨世俗的尊贵气质。
祝兰台以为这样的人冷傲而难以亲近,对谁都跟冰山似的不近人情,谁知下一刻就颠覆了这样的想法。
只见凤九仪飞奔进谪仙的怀里,一手揪住谪仙一绺乌发,娇笑道:“云三叔,可算是见到你了!见了你,我心情才好一些!”
只见刚才还一脸冷漠疏离的谪仙,这一刻竟然笑得比冬日里的阳光还要温暖,任由凤九仪拽住自己的两绺长发,将她举起来转了几个圈,慈爱地笑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惹我们的九小姐?”其实,昨日凤九仪大闹喜堂的事凤云天已经早有耳闻,此刻故意问出啦,却是为了看祝兰台如何反应。
“还不就是……”凤九仪下意识地就看向祝兰台,想要告状,谁知撞见祝兰台微笑的杏眸,心底没由来一虚,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又被祝兰台反将一军,多不划算!于是,凤九仪咕咕哝哝地吞下下面的话,转而闹道:“哎呀!别管那个了!云三叔,我真的快要饿死了,芸姑做的糕点还有吗?”
凤九仪的主动弃战让凤云天吃惊不小,没想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凤九仪竟然会畏惧祝兰台。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凤崇身后合宜地微笑着的祝兰台,凤云天将凤九仪递给正好赶来的谈芸姑,上前一笑,道:“这就是崇儿的媳妇吧。”
“正是呢。”凤崇微微一笑,答道:“来给云三叔请安。”
祝兰台一愣,绕道轮椅前面,对凤云天屈膝行礼,道:“拜见云三叔。”
“不错,不错,不错!”凤云天连说了三个“不错”,颇为满意地看了祝兰台一会,便将众人让进了前厅。
祝兰台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谁知,这出去的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祝兰台就差点尖叫起来。
坐在前厅首座的那个中年男子,一身的华丽长袍,一脸的威严不可侵犯,不是将自己软禁在秀色楼的凤二爷,却是那个!
祝兰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停止,那口气憋在胸腔里怎么也上不来了,面色因为惊吓刷的白了一片,又因为憋着一口气,而瞬间爆红至脖子。
“娘子?娘子?”凤崇连喊了几声,才将祝兰台从短暂的失魂中惊醒。
“额,我……怎么……”祝兰台嘴巴张张合合几次,都没有表达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幸而她发出的声音微弱,未曾被除了身边的凤崇之外的人听见。
见祝兰台如此张皇失措,凤崇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很从容的祝兰台会在进屋后像是撞见了鬼一般地惊慌,更不明白在凤九仪面前伶牙俐齿的她会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