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一种感觉,在你们魏家,好像不是公媳关系不正常那么简单。”
“实不相瞒,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刘大羽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前面的交流和沟通,终于理顺了魏秋林的心气,撞开了魏秋林的心门,魏秋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很坦诚。刘大羽总算从魏秋林心里撕开了一个口子。
“魏秋林,你能不能准确地表述一下你的感受呢?”
“我无法准确表述,但我确实有这样的感觉,我们魏家应该还有其它事情,而这些事情肯定和老东西有关系。这些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哀伤里,如果我能走出来,多关注关注、多思考思考家里面的事情,我或许能发现一些事情,我母亲和二妈都是非常善良的女人,他们对生活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他们只希望一家人相安无事地、平平安安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所以,不管家里面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们能捂就捂,能瞒就瞒,能不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他们就藏着掖着。”
“魏秋林,你一直在提你的三个哥哥,到现在,你从没有提到姐姐和妹妹。”
“你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我。我大姐云霖是我母亲和大妈的心头肉,从小到大,除了上学和工作,她没有离开过我母亲半步,也没有离开过魏家大院半步,在苏州读幼儿师范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就是现在的大姐夫曾勇军,他在学校当科主任,他非常喜欢我大姐,我大姐也很喜欢他,两个人的感情非常深。大姐夫还打算把大姐留在学校工作,可我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决定反对,她希望大姐毕业以后能回到荆南来,我大姐之所以跟我母亲说,是想征求母亲的意见——从小到大,大姐一直很听我妈妈的话,在四个孩子中,大姐是最听我妈妈话的——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违逆过我母亲的意愿。由于我母亲极力反对,所以,我大姐就断了和曾勇军之间的关系,毕业以后,她分回了荆南。不久,大姐又谈了一个对象,人不错,此人叫路峰山,在供电局当主任,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
“可是什么?”
最关键的内容应该在“可是”后面。
“可是——我大姐突然断了和路峰山的关系,毅然决然地跑到苏州去找曾勇军去了。无论我妈妈怎么拦,都拦不住。不久,他们就结婚了。结婚的时候,大姐没有跟母亲讲,出席大姐婚礼的就我一个人——打小,大姐对我最好,结婚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我看姐姐一点都不高兴,这件事情一直窝在我心里,大姐为什么突然不顾母亲的反对跑到苏州去找曾勇军?我一直没有想通这件事情,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事情。我母亲肯定知道这件事情,她要是不说的话,我们是没法知道的。你们可以找我母亲好好谈一谈。”
“你妹妹魏霭霖对象谈的好好的,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黄了,而且在精神上出了问题,这里面是不是也有点事情呢?”刘大羽道。
“看来,你们没有白忙乎,本来,我不想提小妹霭霖的,既然你们提到了霭霖,那我就跟你们说说。”魏秋林从口袋里面掏出烟盒,打开来,但烟盒里面是空的。
严建华站起身,走到魏秋林的跟前,将剩下的半包香烟递到魏秋林的手上。
魏秋林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点着了,一口气抽了三口。魏秋林一直在认真思考,认真回答刘大羽的问题。
对于魏在寅的死,魏家人没有半点的悲切和哀伤,对于警方的突然介入,魏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支持,从接触“7.3”凶杀案以来,同志们有一个明显的感觉,魏家人都希望魏在寅死。在魏家,魏在寅的死,和一只小猫小狗的死没有什么两样。魏在寅的所作所为,确实为人不耻,他连一只小猫小狗都不如。说他禽兽不如,都是轻的。从同志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魏云霖突然决定远嫁苏州,魏霭霖的婚姻突然折戟沉沙,这两件事情都应该和魏在寅有关系。魏在寅的死因恐怕不限于他和三个儿媳妇之间不正当的关系。
“我妹妹原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每次只要在一起吃放,她都会讲一些笑话,引得大家开怀大笑。她是一个非常乐观开朗的人,可自从她精神上出了问题之后,话越来越少,以她的条件,在个人问题上,她选择的余地很大,失恋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打击。她精神上出问题,一定另有原因。”
魏秋林抽了几口烟以后继续道“对了,我大姐自从嫁到苏州以后,平时从不回来,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会回荆南来,有好几年春节,她都以各种借口不回来;每次回来,大年初二就回苏州去了。还有,我小妹自从生病以后,也不到我父亲的后院去了。我总觉得很蹊跷,你们可以找我母亲和大妈问一问,我大哥可能也知道,家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大妈和我母亲都会和大哥商量。”
很显然,魏秋林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魏秋林又想起了两件事情:
大姐嫁到苏州以后,每年春节回来过年,老畜生都要给小孩子们压岁钱,早些年是一人一百,这些年,长到两百和三百,每次,大姐云霖给其他小孩子们的压岁钱,都比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给孩子们的压岁钱都要多一两百,她应该是想把老畜生给娟娟和鹏鹏的压岁钱分给其他小孩——娟娟和鹏鹏是大姐魏云霖的一双儿女,除了大姐家经济条件比较好之外,恐怕还有其它原因——她好像是不想让女儿娟娟和鹏鹏拿老畜生的压岁钱。
有一次——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兄弟姐妹几个在一起商量给大妈温婉贞过六十大寿,大哥魏东林建议,给母亲买一件貂皮大衣,顺便给老畜生也买一件虎皮棉袄。大姐没有说话,二姐三姐不愿意,并且埋怨了老畜生几句,当时,三姐蔚霖的儿子东东随口插了一句话,结果被三姐捂住了嘴巴。
“东东说了一句什么话?”
“他说,外公是坏人,他不乖,不给他买衣服。”
“东东现在多大年纪?”
“十六岁,现在读高一。”
小孩子的心里是藏不住事情的。一定是大人说话的时候,被小家伙听见了;要么就是他亲眼看见了什么。“外公是坏人”这句话从一个外孙子的嘴巴里面冒出来,是很值得深思和推敲的。
“东东的大名叫什么?”
“叫金东鸣。”
“他在哪里上学?”
“在荆南外国语学校。”
“高一几班?”
“六班。”
“他现在上学,还是在家?”
“上学,东鸣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当初,他们学校三百多人考荆南外国语学校,只考上了他一个。对了,老畜生死了,东东一天假都没有请。我三姐和姐夫让他请一天假,东东说,这几天是外籍教师给大家上课,他不想请假。对于老畜生的死,东东就像没事人一样。”
“你大姐有没有回苏州?”
“没有。你们不是说,所有人哪里都不要去,等候警方传唤吗。家里面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母亲和大妈的心情很糟糕,我大家想多陪陪她们。”
欧阳平在笔记本上写了两行字:
第一行,“金东鸣——荆南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