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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咸丰南游(8)(1 / 2)

在山东盘桓了几日,御舟解缆,顺着大作的西南风一路到了江宁。

桂良早就猜到铁路完工之时,就是皇上南巡之日,故此在铁路施工期间,和椿寿、灵桂商议了一番,从本省藩库,周边各省协作以及户部调拨的工程款中提出一部分,做皇上到来之后,沿途所住,所看的行宫、景观之用。

这是一个大干忌讳的举动,椿寿和灵桂皆以为不妥,“省内截留的银子,户部拨下来的银子,都是要用到铁路大工上的,大人若是挪作他途,只怕将来皇上一旦知道了?其罪匪浅啊!还望大人三思。”

“不怕的。”桂良满不在乎的说道:“铁路大工用款,我焉有不知?只不过,这笔钱并非是你我挪占之后,私相贪墨,是提前为皇上有朝一日到了江南之地之后的花用,皇上在京中用度一再省俭,难道等皇上到了江南,还是弄出一片寒酸破败之景,给万岁爷看吗?不提主子怎么想,我等做奴才的于心何忍?”

他说:“这笔银子,不但用作日后让皇上在江南南巡得高高兴兴,还要做的清楚明白。一切往来用度,全数要有帐可查,这样的话,即便出了什么纰漏,朝廷追查下来,我等也有以答对。总要让他们看看,这些钱,并不曾进到我等自己的口袋。”

总督大人如此态度激昂,口口声声不离孝敬二字,弄得椿寿和灵桂也没了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灵桂说:“大人,此事贵在机密,尤其是袁午桥,为人刚直不阿,此事若是给他知道了,他可不管你本意若何,一定会上书朝廷,大加攻讦的。”

“是,是,是。云台兄说得极是,此事不能让袁午桥知道。”

于是,从三个人议定之日开始,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桂良几个从工程款中截下一部分,共计一百七十余万两,用在行宫、夫子庙、秦淮河等地的疏浚、整修、装潢上,等到肃顺携着皇上不允许沿途各省‘残民以待,多方靡费’的旨意到了江宁的时候,工程早已经完工多日了。

这笔钱除了用作这些用途之外,还有一处更大的花费,就是这一次皇帝要乘坐的火车。车头、车厢在码头边的仓库中存了将近四年,早已经不复当日所见的金碧辉煌,到处落满了尘土,有些地方还长满了斑斑绿锈,于是将车厢打开,该更换的更换,该整修的整修,除此之外,更加踵事增华,尤在车中的陈设。

这样的事情,照椿寿的意思,向恭王奕打探一下,即可明了。却给桂良否决了。他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恭王为人刚直,这样的事情给他知道了,不但不会施以援手,弄不好反倒会向皇上奏陈,到时候,就全砸了。

于是转而向肃顺请托,派专人到北京,向肃顺去打听,此事以交那家古玩铺承办为宜?所得到的回音是:“后门刘麻子很内行。”

刘麻子在地安门内开着毫不起眼的一家古玩铺,字号叫“天宝斋”。拿出来的古玩、玉器、书法、名画,都来自内府,名副其实的天家珍宝。开出一张单子来,一共是十四万六千多银子,外加三千两银子的“工资”。

“怎么工资就要用三千两?”桂良颇表不满,“摆摆挂挂,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大人,这里头大有讲究。安得不牢靠,花瓶什么的摔碎了一个,不止三千两银子。”带信回来的人说:“而且,刘麻子是肃大人推荐的,不能以常规而论。”

桂良想想也有道理,如数照付,只是格外叮嘱,务必布置妥当。

等到一切齐备,正好肃顺到省,由桂良一行人作陪,来看花车,但觉富丽雅致,兼而有之,实在没有什么毛病可挑。想了好久,到底想到了。

“点景很好,不过车行震动,挂屏之类掉了下来,就是大不敬的罪名!那个敢当?”

“请大人来试一试最快的车。如果不妥当,再想别法。”桂良笑嘻嘻地说。

肃顺亦想了解个究竟,毫不迟疑地表示同意。而任何一个有资格视察花车的人,有此一问,以及如何解疑破惑,最有立竿见影效果的手段,原都是早就设想周到的。因此,只待桂良做个手势,由英国人教授出来的‘站长’立即下了命令,汽笛长鸣,而轮动无声,慢慢地出了站,渐行渐快,往返五个多小时,到了上海车站,而满车陈设,纹丝不动。

“很好,很好!”肃顺大为满意,转脸指着一座康熙窑五彩花瓶与花瓶旁边的一具‘蟹壳青’宣德炉问,“你是那里弄来的?”

“托后门天宝斋古玩铺代办的。”

“是刘麻子开的那个铺子吗?”

“对了!”

“得窍。”肃顺赞了一句。

在上海住了一夜,转天又驶回江宁,这一次给肃顺注意到了问题:“一切都妥当,只有上车的法子不好。”

“请教大人,”桂良问道:“是怎么样不好?”

“踩踏不方便。”

“承教了。”桂良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容易,自有法子。请大人明天再来看,包管妥当。”

等肃顺一走,桂良立刻吩咐灵桂,造一座平台,宽与车门相等,长则三丈有余,一头低一头高,但坡度极缓,浑然不觉,平台铺彩色地毯,两旁加上很牢靠栏杆。帝后妃嫔只要步上平台,便可以扶栏而过,如履平地。

造好试过,再请肃顺来看,一见大为称赞,又说:“昨天给京中发去电文,我把车子里的陈设,禀奏了皇上。仍旧没有回信。不过我想,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叫跟了去的人小心,别弄坏了,以致于让桂某人赔累。”

“是,是!”桂良拱拱手说:“承情之至。”

然而肃顺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桂良细细参详,悟出其中的道理,这是暗示,所有的陈设都可能损毁,毁了也是白毁,那何不放漂亮些?所以他说这番话的意思,等于明白相告,不如将所有陈设都作为贡品。

于是,立刻制一批黄绫签,恭楷书写:“奴才桂良恭进。”遍贴珍物之上。

过了几天,肃顺要回京了,临行之前又来看车,一见愕然,扭转脸去看着他的随从叹息:“为大臣者!为大臣者!”尾音拉得极长,仿佛有许多议论要发,而终于不忍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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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舟靠岸,大公主秀慧跪在舱中的坐垫上,扒头向外看:“阿玛,额娘,外面好热闹啊。”

帝后两个转头看过去,果然,长长的堤岸上黑压压的满是人头攒动,距离太远,堤岸下的景致看不清楚,不过风中隐隐传来鼓乐之声,还可以看见高搭而起的彩棚上的五色绸缎带子在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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