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几个时辰,英军炮舰越过已经给占领的两处炮台,向内河挺进。此时天色明亮,站在上横档山的山头,手持单筒望远镜,十四搜挂着米字旗的英国战舰行驶到距离下横档岛三海里的距离,放下锚链,然后对下横档岛上的炮台展开猛烈的轰炸!同时派出由印度军人和法国军人组成陆战部队,在炮火的压制下,冒死抢攻滩涂阵地。
横档岛分为上下两部分,东西走向,双峰对峙,是狮子洋入海的咽喉所在,岛上也筑有炮台(24门),不过,下横档岛的最大的缺点,就是距离本土圆于上横档岛,威远、靖远、镇远等炮台鞭长莫及,很难能够起到支应的作用——这时候,面临英军猛烈炮火的轰炸,也只能由岛上的守军自求多福了。
下横档岛上的官兵经过一夜的整备,早已经做好的准备,面对英军的炮火,暂时无计可施,只好躲在掩体里,苦苦忍耐,一待炮火停歇,立刻钻了出来,各自进入位置,装填炮弹,予敌人以猛烈还击。
炮战中,双方都略有损伤,同时,英军舰队分出一部分战船,开始顺着水道靠山而行,攻打武山、晏臣湾一路,特别是晏臣湾一路的英军,乒乒乓乓一阵火炮打过去,把停靠在湾中的清军水师战船以及一些雇船全数炸沉,到这时候,清军水面作战力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炸沉了水师编队,英军战船转向,会同友军,对武山炮台上的镇远、威远、靖远三处要塞展开集中轰击。这三处地方是清军最重要的防线所在,炮火精良,战士勇猛,到了上午的巳时,英军始终拿不下来,反到给清军的炮火把复仇号和伯尔汉号打得支离破碎,再无一战之力,只好靠着晏臣湾水道靠山的一面,仓皇撤离战场。
到了中午的11点25分,马儒翰通过望远镜看到,下横档岛上,竖起了英国人的米字旗。同时,英国人在山头构筑了野战炮兵工事,对不远处的武山、卢湾两处炮台进行轰击。清军的态势岌岌可危。
下横档岛这么容易的易手,是连英国人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只不过由于中国军人的战术思想的落后,认为此处的地理位置不如上横档岛重要,又不能与相应的如武山、卢湾连成一气,故而轻视和放松了对该岛的驻防力量,终于导致了恶果。
这还不算,过了中午时分,又有一个极坏的消息传来:英军舰船突破了西水道的阻截,永安。巩固两处炮台已经停止了抵抗了。
自开战之初,英国人制定的战术计划中,就并不是要抢攻武山一线,而是把重点放在防御较薄弱的西水道。以威底士底号、都鲁壹号和另外十二艘轻型战舰为主,攻击西水道。
具体的战术是这样的:威底士底号和都鲁壹号在西水道中央区域下锚,以两侧的弦炮同时轰炸两岸的永安和巩固炮台,而轻型战舰萨马兰号、先锋号、硫磺号等传则穿过西水道,在防守力量较为薄弱的西北部下锚,轰炸岛上的炮台和军营。
到了下午的一时左右,永安、巩固两炮台再也没有了抗击的力量,这时候,停靠在岛的南侧避炮的英国兵舰开始放下小艇,载着陆军部队,登陆作战。
马儒翰事先也派人在岛后巡视,一旦发现有警,即刻通报,不想这些人大多都是雇来的民勇,眼见气势汹汹的英国士兵端着长枪蜂拥而上,妈呀一声四散奔逃,剩下的一些胆识过人的,也根本形不成抵抗力量,或杀或擒,不到片刻之间,就被消灭一空了。
占领永安炮台之后,英军向东发展,将山中清军的军营占领之后,又次第拿下了该岛西端的横档山上炮台和横档炮台,岛上清军无处逃生,共有250人战死,100余人受伤,剩下的1000多人,有一大半做了英国人的俘虏,剩下的一小部分,仗着地理熟悉,寻间径逃下山去。
紧接着,英国人开始进攻巩固炮台,这里更加不值一提,炮台早已经损毁,不堪再用,到了下午五时,横档山一线全线崩溃,咸丰皇帝花大把的银子构筑起来的虎门防线,再也起不到御敌于国门之外的作用了。
在这之后的数日时间里,即使有陆建瀛请旨,从藩库中提出白银二十万两以为奖赏之用,征调兵勇展开逆袭,仍然不顶半点作用,粗制的火铳、挥舞的白蜡杆面对英国人射速、准头都极高的米涅步枪和数量虽少,却更加先进的恩菲尔德步枪,无一例外的败下阵来,到后来,额尔金都不愿意再让英国军士动手了,改为派印度兵放手前线,英法两国的士兵,回到香港,轮换休息,以备来日再战。
双方的战事停顿了三天,在这三天中,额尔金再一次给国内发电报,请求下一步的动作。巴麦尊志得意满,命令他再接再厉,一路到广州城下之后,再派人与中方接洽。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日中,英军的舰船势如破竹,一路连克乌涌炮台、琶洲炮台、兵锋直指广州城,距离只有四公里!
早在横档山一线失守之后,陆建瀛就已经拟好的遗折,只待英军城破,就以死上报国恩,他对妻子说:“皇上登基以来,待我如手足兄弟,年节赏赍,更是无年无之。今英夷破城在即,为夫只有一死以报。”
他的续弦的太太也是极贤惠的女子,闻言说道:“老爷归天之后,为妻绝不受辱,定将追随。”
见妻子如此深明大义,陆建瀛老泪纵横。就在夫妻两个都要以死坚守节义的关头,有人来报,说是英国远征军统帅派来的特使,要求入城,面见总宪大人,并共商两国停战事宜。
陆建瀛满心不愿意接见来人,又不能不见,换上公服,命人打开城门,让英国人的特使进来。这一次来的,也是陆建瀛的熟人,正是前任英国驻广州城总领事的巴夏理。
巴夏理从小生活在中国,在签订《南京条约》的时候,还和中方当年的谈判代表耆英有过一面之缘,他说得一口相当标准的中国话,于中国的民情、吏治也是大有所知,可称是个中国通。
他和陆建瀛私交不坏,知道陆建瀛喜食雪茄烟,常有馈赠,只是今天相见,彼此都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彼此长揖,分宾主落座,陆建瀛劈头就问:“贵国行以虎狼之道,轻犯我天朝海疆,领事阁下,可有答乎?”
巴夏理故意等通译把陆建瀛的话用英文重复了一遍,这才答说:“总督阁下,很遗憾,贵我两国之间多年来的和睦关系经过这一场战役之后,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不过鄙人想,只要贵国皇帝能够审时度势,顺应民情,则不但兵燹之灾可免,两国恢复友好,也在可期。”
陆建瀛哼了几声,问道:“不知道贵国人所说的,审时度势,顺应民情,可有所指?”
“正是有所指。”巴夏理浑若没有听见陆建瀛话中的讥讽之意,侃侃而谈:“我国鸦片商人,在贵国通过的全面禁烟法之后,经济损失相当高昂,不过,这是贵国内政,我国不便置喙。只希望今后,贵国能够改变这样不冷静的政令发布,重新允许英国鸦片商人行走各省,贩卖于途。”
“不会只有这样一个条件吧?”
巴夏理笑一笑,把英国提出的暂时停战条件拿了出来:沙角作为英军的寄寓之地;广州继续开港贸易;英商在沙角的税金免交;从现在起,中方停止城内外一切的炮台建设,并遣散招募而来的乡勇;陆建瀛要就赔偿和开口等项做出口头保证,方可进行第二轮的谈判。作为回报,英军兵舰退到沙角一线,将内河防线,全数交还给清军。
陆建瀛苦笑起来,“领事阁下,我想您有必要知道,这样的条件是我不能擅专的,我要请示我国的皇帝陛下,方能有所决断。”
“那,公文往来,需要几日?”
“总要一月为期。”
巴夏理笑了:“总督大人,广州城内所有的电传司,可以将千里之外的消息瞬间送抵贵国首都皇帝陛下的御前,怎么要一月之期?”
陆建瀛给人当面拆穿了谎话,脸色一红,“即便用不到一月,总也要以三天为限吧?”
“那好,就定三天,三天之后,我再到府衙来拜会总督大人。”巴夏理得意洋洋的拱手告辞。这边,陆建瀛让人把文牍整理一番,报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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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不到十二天的功夫,广州城一切的防卫工事在英国人的巨炮面前全数败下阵来,令奕又惊又怒,把电报拿在手里看了看,“陆立夫实在无能!不要说广州这么大的府城,就是一个小镇,让英国人来打、来攻的话,也会坚持得比他长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英国人提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