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驿中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奕誴很早的时候就起床了——他用不惯榻榻米,虽然身下铺着厚厚的被褥,盖着的是触手无比滑腻的皱绸,但身在异国,怎么也睡不安稳,一夜之间,翻来覆去,不知道醒来多少次,临到天明的时候才觉得有一些困意,但立刻就天亮了。
和他比较起来,沈葆桢等人倒是一觉到天亮,等洗漱完毕,到他房中请安的时候,发现他双眼红肿,很吃了一惊,“王爷,您不舒服?”
“没什么,我不及你们,睡觉的时候会择床。”
“啊!”沈葆桢记起来了,当年在山东,海军学院及衙门草创的时候,奕誴就为了水土不服大吃苦头,等到好不容易习惯了山东的气候和水土,皇帝一道旨意,又让他返回京中了。“这,是卑职疏忽,请王爷见谅。”
“算了。”奕誴摇头摆手,“今天该到哪里?”
“按照日方和我方的约定,今天是到神户海军操练所。下午的时候,中日两国海军将佐分别到对方的军舰上去参观。”
“这个什么操练所,是什么来头的?”
沈葆桢解释了起来——。
黑船事件之后,日本方面感于自身处于海岛,却全无一支可以拱卫海疆的水面部队的现实,一部分人开始计划并上书当时的幕府老中首座阿部正弘(老中是官名,首座老中相当于中国的军机处首辅大臣),请求开办讲武所、洋学所、海军传授所等。开启民智,增强国家实力。 同年(咸丰三年,1853年),幕府将军被逼签署了《日美亲善条约》。将军阁下感于日本技不如人,便取消了禁止各地建造大船的禁令并允许各藩大名在所属之地建造大型军舰。
经阿部正弘的起用和提拔,江川太郎左卫门、胜海舟、大久保忠宽、永井尚志、高岛秋帆等人开始致力于海防的强化,创设了讲武所和洋学所,并在咸丰五年的时候,在长崎成立了海军操练所,和大清的海军学院基本教制相同,都是雇佣、聘请荷兰教习,教育日本海军将佐以海上布阵操演之道。
另外一方面,幕府命长崎奉行筑后守水野忠德向荷兰人敦卡尔.卡尔裘斯——他是荷兰驻长崎出岛的商馆馆长——提出购买军舰一事,不过因为克里米亚战争,荷兰人拒绝了日方的请求。
日本人不死心,改为向荷兰人咨询创办海军的问题和可行性。这一次荷兰人答应帮忙——于是在咸丰四年的时候,荷兰国王派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的蒸汽艇森宾号到日本来,开启了日本创建海军之路。荷兰人派森宾号的舰长林肯大尉为舰队司令兼任海军传习教育班班长,并将森宾号赠与日本人,改名为观光号——这个名称来自《易经》里的“观国之光”,不是现在人理解的那个意思。
“我们在进入神户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观光号!”奕誴孩子般的轻叫一声,“就是这艘船吗?”
沈葆桢含笑点头,“正是这艘船。”
“嗯,你接着说,接着说。”
“日本海军生员的选择,是幕府下令,由幕府的老中、若年寄(这都是官名)从幕府直辖的武士中挑选幕府海军传习生人选,学制两年,第一批一共有167人,其中选出了三名学生长,分别是永持亨次郎、矢田崛景藏和胜海舟。”
奕誴又是一愣,正待发问,却见沈葆桢含笑点头,显然是猜到他要问什么了。他讪讪一笑,“不是在长崎吗?怎么到神户来了?”
“咸丰九年的时候,操练所改名为御海军操练所,胜海舟任主管,后来因为火灾,于咸丰十七年迁到神户的滨御殿,第二年停办,明治维新之后,变为海军兵学寮,进而成为今天所见的海军兵学校。
“如今出任日本海军卿的胜海舟,海军副卿的川村纯义、海军副总裁榎本武扬,中牟田仓之助等人都是在长崎海军传习所教育出来的。也可谓是人才济济了。”
“那军舰呢?日本人有多少军舰?和我大清相比又如何?”
以沈葆桢的沉稳老练,提及日本海军军舰的组成,也不禁面带哂笑,“日本只有一艘铁甲舰,名叫‘东’,这艘军舰的来历,还是很有意思的呢!”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