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二十八年,皇帝快五十岁了,原本清秀修长的身形,逐渐发福,额头和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但一双眸子,还是明亮如初,听奕领衔把日本海军、陆军进来频频调动,甚至连续多日召见驻日各国公使的事情说过,他装作不解的问道,“照你们这样说来的话,日本是有意谋夺台湾了?”
“臣不敢说日本有谋我之心,但仅从这种种发端来看,确有其迹象。”
“朕想,应该不会。”他作出一副筹谋已久的神态,“日本海军才成立几年?有多少艘舰艇,你敢侵犯我大清?难道他们就不会想想后果?再说,就是他们有这样的胆子,又有没有这样的力量?澎台诸岛,都是多年防卫,岛上兵士精良,难道就会看着日本人上岛,而不放一枪一弹吗?一旦战事打响,南洋海军闻讯而动,日本海军如何应对?此事必是讹传,不必理它!”
“皇上,臣听各国公使衙门传来的消息,日本正在请西洋各国做好日后出面调停的准备,照此看来,此事未必的虚妄之词啊?”
皇帝扬声大笑!“老六,我大清的事情,几时轮到洋人来管了?日本人此番老老实实便罢,一旦挑起战火,就得看朕什么时候愿意收兵了!西洋各国,也能做得朕的主吗?笑话!”
“皇上,为未雨绸缪计,是否要电谕闽浙总督,命其加强对台澎海峡的防御?”
皇帝想了想,若是不准的话,则日后发作开来,给人回忆当初,自己做作的痕迹就太明显了,“也好。告诉李鸿章,让他派人过海,通知李鹤年和罗炳坤,加紧在台海两岸的防守,以防止日本人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兵轻犯海疆。”
“是。”
“朕虽然不以为日本人有这样的胆量,但此事也不可疏忽大意。沈葆桢,你是专管海军事物的兵部大臣,你以为,凭南洋海军的反应速度和台澎近海的岸防工事,能不能完成阻敌的重任?”
“臣以为,若是只凭台澎的工事,怕有时虞陨越之忧,台澎两地的岸防,都是先皇,乃至睿皇帝(这是说嘉庆)时期所建,经百数十年风雨侵袭,多有破败;而自从朝廷准罗炳坤所请,整训、汰撤岛内绿营兵员、整合、合并汛塘海口多处之后,尚未见及成效,台澎两地,多有兵员不足之苦,臣恐李大人和罗大人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啊。”
皇帝一面听他说,一面伸手挠着头顶青虚虚的头皮,很不耐烦似的样子,“这确实是个麻烦事,但不会、也不该成为允许日本人觊觎我大清国土的原因。特别是南洋海军近在不远,更加没有让日本海军在海峡中游弋自如的理由!电谕李鸿章,让他加紧防范,注意海峡之中的动向,一旦有警,即刻禀奏朝廷。”
他又追加了一句,“不过,南洋海军不可以率先开炮!”
奕心中奇怪,这是什么调调?若巡逻的海船发现日本军舰,却不能率先开炮?难道要放任对方吗?“皇上,臣以为,不如招对日本驻华公使,详细陈明我方立场,……也好让日本人知道我大清早有防范,打消狼子野心?”
“也好。”皇帝并不以为这样做就能够让日本人收敛下去,但很多必要的程序也还是要走一走的,更加主要的是,中国方面尽到自己的责任,给西洋国家以尽可能多的尊重和礼敬,对于日后的战事,也会占据战略上的主动权。因此并不阻止。“就这样,先下去吧。”
军机处退下,回到直庐,奕顾不得多休息,又传轿直接回总署衙门,把以股分办差事的各国股帮办、协办大臣;各股章京找来,要他们立刻知会各国驻华领事,四月十一日到总署衙门来,有事磋商。众人领命,各自退下办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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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四月初六日,从驻日本各国公使处传回的消息,让天皇和西乡从道、西乡隆盛、胜海舟等人喜忧参半,俄罗斯明确表示,对这件事不抱任何立场,但俄罗斯在远东的利益却不能受到任何影响,否则的话,为己方的利益计,说不得也只好采取必要的手段了。
而英美各国,态度也非常暧昧,中国的咸丰皇帝固然曾经在当年说过台湾是大清政令所不及之地的话,但这样的话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成为使日本人借题发挥,视台湾为无主之地的根据,并不为西洋各国所看好——台湾是中国的领土,这是毋庸置疑的,日本人仅仅因为中国皇帝一句错误的言论,就自说自话,乃至动用武力侵占该岛,事后会引起中国方面如何的反弹,也是现在不能确定和预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