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归去的时候,皇帝没有乘轿,而是由立山、载澧等人陪同着,安步当车的行在天街之上,靴声咄咄,清亮而悠远,“大阿哥?”
“儿子在。”载澧如今已经是神机营一营管带,同时兼任着乾清宫御前侍卫副总管的高位,每一次阿玛出行,都是由他和任职九门提督的立山担任扈从之任,彼此是君臣,更是父子,皇帝于自己这个最年长的儿子,也是越来越喜欢了。
“明儿个,让人把伦儿送进宫来,朕多日不见,怪想他的。”
大贝勒福晋在咸丰二十三年生下一子,叙名溥伦,今年五岁了,正是最可人怜爱的时候,而和他阿玛不同的是,溥伦年纪虽小,却非常懂事和伶俐,在他众多的堂兄弟中,也算是顶尖的。
“是。”儿子能够得皇阿玛见识,他做父亲的也是心中高兴,载澧欢声答说。
“大阿哥,你是兄弟之长,少时不提,现在你也长大了,平日里多为弟兄们做出表率,要持身方正,少没事和这些、那些人的掺和,懂吗?”
载澧完全不懂父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含含糊糊的答应着,“皇阿玛圣训在耳,儿子自当奉行不悖。”
皇帝也知道他可能没有听明白,眼见脚步已经到了宫门口,摆手示意,“都下去吧。”
载澧躬身退下,立山却上前一步,“主子,奴才有件事,想请主子的示下。”
“是什么事,看你神神秘秘的样子?”
“上一次,监察院蔡大人献宝皇上……”
“哦!”皇帝也想起来了,那件宝贝在自己宫中放了很久,想来也是该到了还给蔡寿祺的时候了。但此念一起,让人无端生气:天家富有四海,什么东西不曾见过、用过?难道还会贪他的宝贝吗?简直混账!居然托立山找朕来催讨了?
“皇上?皇上?”
皇帝脸色发紧,回头说道,“你回去告诉蔡寿祺,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没有不做数的,至于什么时候还给他,轮不到他来讨、要!现在的官儿,真是越来越混账了!”
立山心中暗喜,蔡寿祺焉敢托人向皇上索宝?即便要托人,也断然不会求到他立山的门上!这不过是他暗中埋下的一颗钉子,为日后发作而已。但眼下不必说破,反而像很害怕似的,退后几步,原地跪倒,“都是奴才见识不明,请皇上恕罪!”
“说得好像是朕要食言而肥似的,……”皇帝心中恨恨的嘀咕着,“最近蔡寿祺又上折子了吗?”
立山立刻摇头,“这不是奴才职份所关,奴才不敢越权问及。”
“不是你的职分怎么了?从明天起,给你加左都副御史之职,到都察院任职。”他说,“替朕认真管一管那些成天只知道清谈,全无一策以利朝局的书生。”
“喳!”立山心中大喜,赶忙跪倒碰头,“奴才一定认真办差,上疏廑忧!”
肃顺入值军机处,令群臣侧目,他当年曾经进过军机处,不过为时不久,因为于政事很难有什么建设,便主动请辞了,这一次皇帝完全不经内阁和军机处的共商,径直降旨,让奕等人都是一愣:若论及肃顺的才华,实在不堪一提;但若论及皇帝的宠信,奕自问也要让他一头!到时候,只怕又要生出事端来了!
果然,肃顺入值的转天,就有齐园岭上、折、子,弹、劾、成、祥、张运兰统、军、不、严,纵、兵、为、祸,有山、西、绿、营、太、原、府、镇、标、第、三、营、管、带、周、成、枪、杀、无、辜、百、姓一事,请、朝、廷、即、刻、降、旨,罢、斥、论、罪一事。
事关绿营、用、兵、东、瀛,军机处也很犯愁,齐园岭人在北京,怎么知道此事的?而且,即便他所得的消息确实,如何论断,也是很大的难题。“兰公、雨亭,你们以为如何?”
“我大清肇、基、以、来,历、朝、圣、主,均熟、知、兵、事,身、在、九、重、而、指、挥、方、略,前、方、将、士、厮、杀、用、命,从无、不、胜、之、战,也从无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昏、话!”
李鸿藻先说道,“本年七月初三日,皇上在紫、光、阁、召、见、出、征、将、士,山、西提、督、张运兰曾有处、置、日、本、军、民、百、姓、办、法、数、条呈上,皇上一概不准,命领兵众人,皆要以、怀、仁、之、心、宽、贷、百、姓。如今周成悖、逆、圣、言、在、先,身犯律法在后,此事,还是要从快处置才是。”
他的这番话也是奕的心声,闻言重重点头,“嗯,兰公之言,令人神情一振!雨亭大人呢?可有什么高见?”
肃顺表面微笑点头,心中如同海浪一般的翻滚起复,想起了前天晚上皇上起驾之后,和黄锡、龙汝霖的一番说话——。
自从皇上夤夜过府之后,王闿运因为出以大不敬言语被连夜送交刑部等三法司,他少了一个很重要的幕僚清客,只好先把龙汝霖和黄锡两个找来问计,二人也是一惊,“此时让大人入军机处?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哦?”
“军机处中六王爷和阎丹初不提,都是皇上使用多年的老臣子,可托心腹;便是李兰荪、朱杏簪,也同样是皇上多年赏识,在各部中打过多少次滚,苦熬出来的;皇上对他们的信重自不必提,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