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命人取来咸丰二年的起居注当,一查便明白了,这是在佳嫔刚刚进宫后不久的时候,兰妃为争宠,故意刁难她,吓得女孩儿日夜哭泣,后来为皇帝所知,把钮钴禄氏,阿鲁特氏,叶赫那拉氏和尤佳氏几个人叫来,训斥了一番,大意是说,自己要效法圣祖仁皇帝,成就天朝辉煌。而自古明君,没有一个是可以在宫闱不靖的情况下成为一代令主的。所以,国事之外,深宫之中,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什么风浪云云。
从那之后,后宫中的这种倾轧之风为之一靖,如今之世,皇帝重提旧事,其意不问可知,对于后宫中连同皇后在内的种种求势之风,已经到了容忍的边缘,若是怙恶不悛的话,只怕凌厉的处置就在眼前了。
这番话还比较容易理解,而《资治通鉴的高祖、唐太宗本纪》是何指,就让载滢之下的众多阿哥们有一头雾水之感了。《资治通鉴》是他们当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都要习练过多年的典籍,对其中的文字自然不会陌生,但皇阿玛忽然提及此事,不知道内中有何深意?
众人怀着一头雾水退值回府,又各自聚到一起,商讨对策,载澧也专程从神机营赶回来,到二弟府中,他是不大会读书的,左右这些事有老二、老八、老九他们去研习,自己只管着身体力行,做一些正经差事便罢,因此,几个人中只有他神清气爽,据案大嚼,载淳看着他吃得嘴唇、下巴上满是油腻,又是好笑,又是羡慕,给载泜使了个眼色,二小嘻嘻轻笑起来。
载滢 正拿着一本《通鉴》在看,闻声奇怪的抬起头来,也不觉莞尔,“八弟、九弟,”
“二哥。”
“我遍翻《通鉴》的《汉高祖本纪》,终于一无所获。皇阿玛圣虑周远,非我等所能及啊!你们呢?”
“我们也是一样,皇阿玛说读《唐太宗本纪》有感,……”载淳无奈摇头,“但始终未能参透其详。二哥,不如请容大人来,问一问老人家?”
“容师嘛……若是说西洋学法,自然贯通宇内,但论及这种帝王心术之学,怕是力有未逮了。”
“那怎么办?不知道皇阿玛想说什么,接下去我们怎么做?”载泜问道,“总不好就这样糊涂下去啊?”
“眼下也只有仰仗高明了。”
“找人求教?找谁?肃顺吗?”
载滢微笑摇头,“若是论天下有谁人最能知晓皇上的心思,自然非肃雨亭莫属;但要是论到典籍深刻,学究天下的,就一定得找翁叔平不可啦。”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
兄弟几个草草用过晚饭,趁朦胧的夜色起身,乘轿直奔大清门外不远处的翁同龢府,当年翁心存在世的时候,皇帝曾经将海淀的澄怀园赐予翁家,翁心存去世之后,朝廷照例将赐邸收回,一家人又搬回到水獭胡同的祖宅中居住。
等兄弟几个到了翁府门前的时候,硕大的灯笼早已经点起,把周围的景致照得一团明亮,下人进去通报,很快又折了回来,“二爷,三爷他们也在呢。我们可要进去吗?”
载滢一惊,立刻知道,这兄弟几个都是和自己抱着同样的目的!眼下要是传轿回去自无不可,但未免太落了痕迹,“为什么不进去?他们能够来的,我们就来不得吗?递片子进去。”
门下人报进堂上,翁同龢和载滪、载沚、载湀几个相视一笑,“几位小爷请稍带,容我出迎几位阿哥之后……再来详谈。”
“好久没有和大哥、二哥他们在一起畅谈聊天了,三哥、四哥,我们也一起迎一迎吧?”载湀跟着翁同龢站起来,对另外两个人说道。
“应该,应该。”
一老三少四个人迎出正门,载澧几个也已经落了轿,先给翁同龢行礼,“学生给老师请安。”
翁同龢是正牌子的上书房总师傅,虽然载澧、载滢几个都不曾接受过他的训教,但这一重师弟名分却是不可缺少的,因此,他们要这样称呼,“不敢,不敢。”翁同龢自然是要客气几句。
载滪几个接着过来,给几位兄长行了把臂礼,“大哥,二哥,好久不见了。今儿个借翁师傅一方宝地,你我兄弟品名夜话,说起来,也是幸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