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滢登船西去,远远的离开三原城码头,这才转身进到舱中,身边有多年听用的下人名叫左福的,捧着茶盏进到舱内,“主子,奴才有件事,还忘记和主子回了呢!”
载滢表面上生得很英俊,待人接物也很和善的样子,但实际上相当峻厉,待下极严,府中的下人有一点乱说乱动,给他知道了,要么就活活打死,要么就逐出府门,丝毫没有情面可讲,所以他的贝子府的下人们见了他,都和老鼠见了猫似的,这会儿听左福这样说话,眉毛一挑,带着好笑的神情看着他,“哦?”
左福跟随他多年,深知贝子爷的脾气,吓得不敢再卖乖,赶忙说道,“临行之前,军中庶务司的张大人对小的说,有一日本女子,爱慕少主子人品,甘愿自荐枕席,求小的容留。小的……见他说得言辞恳切,便……”
“你胆子不小!”载滢双眼冒光,寒声说道,“居然轮得到你这奴才为我当家做主了?在这船上不提,回到家里,你自己领五十鞭子!”
左福心中叫苦,五十鞭子打过,自己这条小命怕就要去了一半;好在还有时间可以消磨,不怕不能打动他,让他收回成命,即便最终不成,还有福晋太太那里可以求情嘛!想到这里,赶忙跪下,“奴才领主子爷的赏!”
载滢哼了一声,“你说的是什么人?在哪里?”
“哎!奴才这就给您叫来。”左福出门而去,不到眨眼的功夫又推门进来了,载滢知道,女孩儿一定就在舱门外,自己和左福的话她恐怕也都听见了。等到认真看去,嘴角逸出一丝微笑,正是那个在城中临时官署中连着和自己有两夜情缘的姑娘。记得张佩纶和自己说过,她叫美惠的?
来的确实是美惠姑娘,她是佐藤智若的女儿,自幼也是娇生惯养,为家人像公主般宠爱着,不料中日两国战起,她和一家人都成了阶下囚,好在佐藤家是王煜和蔡庚扬首度占领的日本民宅,佐藤智若又会说汉语,更加很真诚的和中国人合作,因此,虽然是囚徒,倒也没有受什么欺凌——蔡庚扬本来有这份心思,但为王煜所阻拦了。
等到李鸿章进城,临时驻节在佐藤府上,这一家人的处境更是水涨船高,每日食水不缺,用度充足,和当初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经常在府中出入的军中粗汉,看向美惠和月子夫人的眼光总是不大良善,吓得母女两个轻易不敢出门;好在有李鸿章在,蔡庚扬之流还不敢闹什么麻烦。
一直到载滢过海,张佩纶背着李鸿章不知道,安排美惠夜间陪侍,这一次简直像是夺了佐藤夫妇的心肝宝贝一般,苦苦哀求无果,还为张佩纶恫吓一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委身相从了。
不料数晚欢愉之后,张佩纶又提出一个荒唐的主意:要把美惠小姐送到中国去!夫妻二人怎也不肯,终于激怒了张佩纶,“你们别不知道好歹!你知道这一次来的是何人?是我大清国的皇太子殿下!就是未来的皇上!”
这固然是他在胡说,却也冒了极大的风险,一旦流传出去,不要说是他张佩纶,就是李鸿章都有灭族之罪!“将来你女儿得了恩宠,还愁你一家人不能团聚?到时候到了我大清,照旧做你的生意,还怕不会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佐藤智若一家人被他连威逼带利诱的话弄得没了个主张,只得含着眼泪,将女儿送了出去。
这些事载滢不知道,左福却是知道的,和贝子爷解释了几句,谄媚的一笑,“爷,天还早,爷和小小姐说说话,奴才一会儿再来。”
人已经送来了,再要调头返回也不现实,再说,载滢于这个言语半通不通,却很娇媚俊秀的女孩儿也很有几分喜爱之情,“还记得我吗?”
美惠抬起头,一如载滢记忆中那样,乌黑闪光的眸子荡起一片春光,含着羞意点点头,“似。”
“啊,你会说这句话?”载滢高兴起来,“不过不是‘似’,是‘是’。你学一次?”
“是。”
“对,这一次说对了。”载滢笑眯眯的拉过她的手,将她稚嫩的身子置于自己膝盖上,两个人双手十指交叉,坐在舱中的铺位上,“你知道吗?这两天来,我一直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美惠憨笑着抬起眼睛凝视着他,却不说话,“怎么了?不想吗?我知道了,你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望着女儿家俏丽可爱的容颜,载滢心神俱醉,凑过嘴巴,在她娇艳的唇瓣上用力吻了一下。良久,唇分,载滢突然想起来一个办法,拉着她的手到了桌边,取过纸笔,写下‘载滢’二字。指一指墨迹未干的字迹,又指一指自己,“载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