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谈判在十几天的时间里没有任何进展,在战争赔款的问题上,双方很快以一万万零七百二十四万两银子,分七十五年还清达成协议;但在割地的分界线上,奕等中国官员如同吃了秤砣一样,根本不松口,还是咬定以东经136°线为基准,不管日本人怎么说,都是一个劲的摇头,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每每令伊藤博文怒火中烧。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和大隈重信起了满嘴的火泡,不管是哀求还是斥责,却没有丝毫的效果,这一天的会议依旧如是,谈到最后,奕忽然说道,“内阁大臣阁下,此事非我等所能决,眼下距离二月二十一还有不足五十天,我看,您二位还是赶紧回国去,把这份我大清的条件逐一向天皇陛下奏陈的为好,省得到时候和谈不成,你二人有负职守,罪在不轻啊。”
“此事不劳亲王殿下挂怀,外臣早有所知。”
奕也不和他们生气,笑眯眯的点点头,端起了茶杯,“送客!”
伊藤博文满肚皮的烦恼,和同伴乘马车回管驿,大隈重信也顾不得休息,喝了口水,又到了他房中,“您以为怎么样?”
“刚才在会议上,恭亲王有一句话倒没有说错,此事不是他人所能决断的,非咸丰皇帝不可。”
“是啊,我知道,但咸丰皇帝对于皇国的仇恨由来已久,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化解的。偏偏我们连这其中的缘故都摸不清。”大隈重信颓然坐倒,“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如中国人所愿,把那么一大片土地交给他们?”
“这自然不行。”伊藤博文绕室蹀躞几步,“中国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得从咸丰皇帝身上打主意不可。”
“能说得上话的,我们都去拜访过了,没有任何作用,如之奈何?”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伊藤博文两腮微微鼓起,忽然弯下腰去,在大隈重信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跳起,急得满头青筋直冒,却使劲压低了声音,“不行,这绝对不行!一旦这样做的话,势必激怒中国,到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此人不除,我皇国万不得安。”伊藤博文讷讷的说道,“你想想,以他如今的威势,若说此事无可挽回,谁又能够改变?所以,非得想办法除掉他不可!”
“那你以为,除掉他就行了?即便如你所说,真能如愿,事后的报复,又将如何?皇国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划不划得来”
“你放心,情势断不至如斯之恶。”伊藤博文小声说,“一旦消息传到军前,清军战心必乱,若是能够事先埋伏下一支部队,乘势掩杀,反败为胜或者不能,但把大多清军都赶下海去喂王八,当不是奢望。”
大隈重信比伊藤博文更加痛恨中国,但他多年做大藏大臣,处事之间心思缜密,凡事想得很通透,“即便如此,中国绿营兵士带甲不下千万,一旦遭遇这种大变,以倾国之力来攻,又拿什么来阻击对方?”
“这要分两步走,首先是要请国际调停;第二,中国人也未必就一定会知道,这是我们动的手。”伊藤博文这样说,“这一次回国去,安排死士,秘密往来中国,事成便立刻远遁,逃不掉的,也不能为中国人抓了活口;届时元凶未在,即便有的,也是死无对证,难道中国人就一口咬定是我们的人?笑话!天下再大,也抬不过一个理字去,让中国人拿出证据来再说!”
“……再说,”伊藤博文说道,“咸丰皇帝若是死了,则中国群龙无首,新君初登大宝,也顾不上对皇国用兵;另外,我看载滢这个人,于我国未必有如乃父那么深的恨意,更没有他的那么疯狂,只要争取三到四年的时间,就足以让我皇国复兴而起!”
大隈重信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伊藤君,此事您可要想得清楚明白了,一旦事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你放心,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不小心呢?”伊藤博文说道,“这样,我们明天就以中方所提的条件与我方相去太远为缘由,离开中国,返回日本。同时嘛,大隈君,我想请您留在中国,和对方拖延时日,要是能够更多的争取一些时间,自然是最好。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大隈重信越想越觉得同伴的话是天方夜谭,行刺中国的皇帝?这能做得到吗?即便能够做到,一国之主被刺杀身亡,中国人的怒火无处发泄,事情会进展到什么程度,简直不可想象!但看看伊藤博文双眼明亮有如鬼火,料知这会儿怎么劝说他也听不进去!“不行,我要和您一起返回。”
“诶?”伊藤博文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大隈重信还是不同意自己的计划,意图回国之后,劝说天皇,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主意。有心不让他和自己同行,但又觉得,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好,倒要看看,天皇陛下肯不肯答应,把那么大片的土地割让给中国,而不做任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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