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深觉有古怪,而这突破口,便是凤玉。
凤玉被柳追月安排在江南城忻城的宅子,林羡鱼去翟月楼买了几坛十五年的陈酿,提溜着酒坛往城西走去。
院落中,风拂过院角的竹林沙沙作响。凤玉立于竹前,望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眼中露出一丝羡慕,却又很快地黯淡了下去。
曾几何时,他也如那鸟儿一般潇洒肆意,可最后却也是自己画地为牢,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再也无法逃脱。那森森的寒意,似是扼住他喉咙的手,让他喘不过气来。
林羡鱼立于院门处,望着凤玉的侧脸,忽而想起那年初遇之时。那时的凤玉如秋夜苍穹的浩瀚星辰,浑身散发着熠熠光辉,让人无法忽略。
可此刻的他,却无端地生出一股萧瑟之意,似是冬日枝头上被风霜打落的花,残败,毫无生气。那双眼眸里再也看不到星光点点。
林羡鱼将酒坛放在了石桌上,“晚来天欲雪,凤玉可愿与明心饮一杯?”
凤玉转过头来,唇间绽出一丝笑意,从容落座,接过林羡鱼手中的杯盏,放在鼻间轻嗅,深吸一口气之后,灌了下去。
酒是好酒,却不是如此饮法。林羡鱼笑了笑,给他满上,直到一坛酒喝尽,凤玉似乎还不尽兴,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坛,提着酒坛仰头咕咚咕咚往下灌。
半晌之后,凤玉放下酒坛,大呼一声过瘾,扭头看向了林羡鱼,却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淡淡道:“你若要问我案子的事,无可奉告。”
林羡鱼摇头,他从未想过要逼问凤玉和案子相关的事。他也知道凤玉的性子,只有他想说,谁也无法逼迫他说自己不愿意说的事。
凤玉似是有些醉了,脸颊上泛起红晕,伏在桌上,笑了很久之后,双眼雾茫茫一片,“明心,你可知道,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
林羡鱼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只淡淡笑着看他。
凤玉长长叹气,那些往事此刻向来竟如此不堪。他的传奇,注定了他的江湖路坎坷。可这些坎坷外人却不知其中艰辛,而那些暗地里的算计,令他防不胜防。
林羡鱼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可听凤玉说着,如同在说别人的事,神情如此平淡,竟觉得寒意从心头拢了上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当年凤玉最出名的一战,便是小天山顶那一场。可也就是那一战,凤玉被自己的同伴出卖,孤身与魔宗之人奋战,最后落得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说到此处,凤玉无声地笑了起来,似是在嘲讽自己,“明心,这世上最险恶的便是人心。你的传奇,却是别人的不堪。你的锋芒毕露,成了伤你自己的利刃。”
他顿了顿,苦笑了起来,“若是早看透这些,我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可惜啊,年少之时意气风发,总想着只要自己够努力,功夫好,就没人能伤得了自己。”
小天山顶那一战,凤玉声名鹊起,却也因此招来了不少人的记恨。而后的数年,他多次遭遇暗袭,却也侥幸逃脱,可那一次,他没那么幸运。
那一年凤玉挚友陈阮郎被正道之人追杀,凤玉也在其中。他不信陈阮郎会屠杀一个小镇的人,只想着找到陈阮郎问个清楚,可是那场追杀,最终成了屠杀。
陈阮郎和夫人以及年幼的女儿被逼到了绝境,大雪之中未着片缕被绑在树上,正道之人一个个如同魔鬼,持着兵刃,一人一下剐着他们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