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站在晨暮之中良久,始终觉得曲长亭的反应有些奇怪。可思忖半晌,仍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抬头间,天已经亮了,远处有鸡鸣声传来。
林羡鱼暗暗摇了摇头,想到清吟殿那人说的那些话。仔细琢磨之下,他不由得失笑。看来贪墨案背后的人确实如自己所料,已至穷途末路,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和宋微出手。
林羡鱼牵着踏雪缓缓行走在官道上,此处是宸州与大庸的边界,清吟殿正坐落于向西一百里外的陵源栾凤山上。
既如此,何不向西往栾凤山?
官道旁的树林中,曲长亭坐在树冠上啃着果子,望着向西去的林羡鱼,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还真是让江南城给猜中了,他真的要一人去清吟殿。
当初曲长亭查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有去信告诉江南城。江南城未置可否,只让曲长亭跟着林羡鱼,以免他独自一人去闯清吟殿。
可,江南城也知道,曲长亭是拦不住林羡鱼的。就算是曲长亭用尽办法,林羡鱼一样可以甩开他。曲长亭虽说孩子心性,可很多时候许多的事,他看得比谁都透彻。
柳追月这个人不喜与人为恶,但也不喜欢与他人多言,他的所有温柔和关怀,都只给了自己的师父凤归云和师弟江南城,这也是曲长亭惧怕他的原因。
江南城此人看似吊儿郎当,事事不放在心上,又有些爱惹麻烦,可他待自己的朋友却也是真心实意的。曲长亭是他捡回沉渊楼的,便如他亲弟,也就任由他的性子做事。
曲长亭与林羡鱼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可他常从柳追月和江南城的口中听到这个人,忻城相处的几日,他对林羡鱼更是多了几分仰慕。
江南城命自己跟着林羡鱼,也只是担心他会出事。可在曲长亭看来,这世上除了那几位隐世的前辈,恐也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曲长亭晃荡着两条腿,吃完了一个果子之后把果核随意一扔,手在衣摆上蹭了蹭,低声嘟囔了一句,脚下一踮,几个起落之间直奔宸州。
林羡鱼一心要查清贪墨案,那两个人既然是清吟殿的杀手,而自己很有可能无意间瞧见了什么,那便从他们二人身上讨回些债吧。
此去陵源皆是山路,行间忽如置身云端,脚下云雾缭绕,瞧不见深谷景象。目光所及之处,山林之间青红枯黄各不相同,耳畔有银河倾泻。
忽又似从云端落入凡尘,遥望远山之间小径如同一条盘旋而上的白龙,隐于林中,忽探出头来,游离之间再次坠入红尘。
林羡鱼打马向前,山林之中夜风清寒,吹得他手指冰凉。踏雪似是有些不满这么晚还要行山路,不住地嘶鸣,可主人手中马鞭飞起,却又再次撒开蹄子往前飞奔。
人总是很奇怪的,许多时候眼前会有很多条路,可往往选的却是最艰难的一条路。或许,这尘世间的每个人在入世的那一刻,就在心底埋下了一颗不服输的种子。在尘世行走,那颗种子生根发芽,疯狂生长蔓延,从此便再也没那么轻易学会舍得二字。
红尘万千事,皆由七情六欲而起,可往往这不甘心和执念,却也是最折磨人。一个人心中若有了执念,生了不甘之心,便会想尽办法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因此众叛亲离又或堕入魔道。
林羡鱼摸着下巴,他虽然懂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仍旧不太懂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入了朝堂,却为何不能全心为江山社稷,为百姓谋福祉,而一定要做这些事?
想到这,林羡鱼失笑。他这种出身的人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与这些人站到一处,但他并非不能理解他们的作为。有人一门心思入朝堂,为的可不就是功名利禄?有些人身在尘世,一门心思地往上爬,不过是为了权利罢了。
不论是身在朝堂,还是江湖,生于这世间的人,总该是有些目标和期待的。否则,这一生便也只能碌碌无为,算是枉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