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上站着的玄羽卫,一个个都愣住了,低头间,就见脚下的瓦片屋檐上爬满了白霜。那白霜迅速地蔓延,朝他们涌了过来。邢罹眉头一拢,朝众人挥了挥手,人已朝下跃去。揽雀和虞北二人也觉出不对,赶紧招呼众人下屋顶。
对面屋顶上,秦思雨抱着陆鸿渐,正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看着黄泉楼上满是白霜,幽幽叹道:“有差不多五十年没有看到她动手了,唉……时光荏苒啊。”
陆鸿渐收住了情绪,仰头说道:“仙女姐姐,柳姐姐好像很生气啊。我……我有些担心我爷爷和娘亲。”说道最后,他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的眼眶泛红,方才在秦思雨身边抽泣了半晌,这会儿才止住了哭声。可看到那满地的白霜,他又为凤宸和医女担忧起来。
秦思雨手撑着下颌,歪头看着他,蹙眉道:“啊,我忘了,你还小。”说着,撇撇嘴,跟个孩子似的,眼睛眨了眨,“那可怎么办呢?那是你爷爷和娘亲,可是他们做了坏事,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官府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你要是现在去找阿羡求情,或许是能救他们一条性命,可是……你想过那些枉死的人吗?这样一来,你师父可就处于两难之地了。”
陆鸿渐紧紧咬着嘴唇,艰难地摇了摇头。他自小混迹于市井之中,见惯了人情冷暖。方才楼中所言,也确实出自真心,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有些不忍。可若让他去求林羡鱼放弃原则底线,他是做不到的。人立于世,总是要有舍弃的。凤玉和医女给了自己生命,却将他弃之如履,凤宸更是在他身边,却从未尽过半分责任。
林羡鱼让秦思雨和柳星沉带着陆鸿渐到此,从未说过任何有关凤宸和凤玉的话,他想要的是陆鸿渐能够自己看清这一切。当然,林羡鱼也会从中斡旋,只是这结果就未必尽人意。秦思雨将所有的问题抛给了陆鸿渐,为的却与林羡鱼的目的相同。人,总是要成长的,只是这种成长,确实有些残酷。
陆鸿渐垂着眼睑,思索了半晌,摇头。“我说过的话,掷地千金,绝不更改。”说完,他看向了黄泉楼,眼中却已是水雾弥漫。
霍白薰之前从未与柳星沉打过交道,因而并不知道她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可刚才她一出手,林羡鱼的反应,她便已经明了。她暗暗叹气,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让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他们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但同样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林羡鱼拽了下霍白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屋顶上坐着的陆鸿渐。霍白薰微微拢了下眉头,摇了摇头,身形一纵跃上了屋脊,在陆鸿渐身侧坐了下来。
黄泉楼内,柳星沉唇角扬起,双眼微阖,周身散发着森森寒意。那气息,比冬日的风还冷。星辰剑上的杀意如汹涌的大海,压得楼内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剑刃之上,红色的光芒似是盛开的花朵,漫天的白霜之中,殷红如同云雾一般散开。
江潮生已经退到了楼外,站在长街上,双手背在身上,眉眼间淡淡的笑意。他看着那边无法动弹的白霈,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却又很快隐了去。云渺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脊背上。寒意渗入,如一根根针,扎得他生疼。
云渺的剑刺向云珞的时候,被柳星沉衣袖拂起的劲风卷向了另一侧。那二十个人,此时置身于风雪之中自顾不暇。白霈和风辰以及那医女已经聚到了一处,三人互相倚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可惜,他们无法辨别柳星沉的剑会从哪儿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