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薛黎一直沉默着。他出院子的时候,感觉到了陈贵看他的目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冰冷,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的不舍。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可依稀想起了一些旧事。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好像曾经见过陈贵,并不是在长安。
陆鸿渐一直握着薛黎的手,众人都没有说话。从长街上一路走过,耳畔传来各种的吆喝叫卖声,远处锣鼓喧天,可他们却似处于这繁华喧闹的街市之外。霍白薰在思考,思考方才陈贵的话。卢宴亭打量着四周,偶尔与林羡鱼小声说几句话,却又再次看向别处。
许久,林羡鱼忽而出声,“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吟着,却又叹了口气,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又道:“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卢宴亭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挑眉道:“长安盛景,自是花满,月满,酒满。景美,这美人更美。有诗云: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啊。”
两人这一吟诗,引得路过行人皆驻足回望。三人相貌出众,又气质斐然。男子气宇轩昂又或玉树临风,女子明眸皓齿,既是蹙眉,也是万千风情。身侧两位少年朗,如琢如磨,如切如磋,温润如玉,又或气质清冷,总也让人移不开眼。
林羡鱼唇角微翘,卢宴亭笑着摇头。霍白薰眼波流转,想到了邢罹,声音低低,婉转悦耳。“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她这话音放落下,就见陆鸿渐回头,歪着脑袋,露出一排银牙,笑道:“薰姐姐这是想罹哥哥了吗?”
霍白薰闻声,顿时面色一红,却又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他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林羡鱼只觉得牙疼,摸了摸鼻子,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雪花落在了他的眉间,冰凉一片。邢罹……大概也快到了吧,也不知交代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诸人各怀心思,回了客栈后便各自回了屋中。林羡鱼趴在窗前,望着满城灯火,忽而有些想念临渊山庄。他自打入江湖,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去了。秦无垢和顾臻倒是有信来,可从不提及思念二字,也未曾提到让他回山庄看看。唉……这样的夜,总是惹人相思的。
卢宴亭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喝着茶。方才在乞丐窝见到陈贵,他恍然明白了许多事。也许,林羡鱼没有想通的那些关窍,他倒是有了些许思绪。陈贵说毒圣未死,那医女极有可能就是毒圣之徒。如此看来,从忻城开始的每一桩案子,看似结案,实际上却并未结束。
卢宴亭想到了裴灿。若说自己对裴灿,或许只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自小他长在卢家和临渊山庄,裴灿给了他生命,却从未尽过为人父的责任。即便,他不计较这些,但两人之间的感情总也淡薄。他忽而有些敬佩陈贵,这个人虽身负恶名,却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