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场舞弊……
林羡鱼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却又震惊的无以复加。历朝历代科考选贤,为的是江山社稷,士子寒窗苦读十年,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够进入京都,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无论是士子也好,还是君王也罢,最痛恨的莫过于科场舞弊。
东岳史上曾有过一次因科场舞弊发生的大案。那时候的东岳还不是柳氏掌权,居于东北方向的弑水囯因党争之乱,朝中大员各自笼络人才,想尽办法泄漏考题。因此事,弑水囯国君大怒,死于那次舞弊的官员少说也有十几人,更是牵扯到了当朝二品大员。
没想到,长安城中一场命案,竟也牵扯出这么一桩旧事来。陈贵十几年前便已和朝中的人有往来,而陈雪松说的清楚,陈贵背后还有人。且不说那位魔宗宗主,恐怕朝中权贵也暗中往来密切。看来,自己先前猜测的谋逆,确实有可能发生。仔细想想,朝中的老臣,与当年科考有联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细细甄别,便也能猜出是谁当年泄漏了考题,这个人兴许和今日之事有牵连。
张柏见林羡鱼不说话,他哪敢再多嘴说半个字。虽说他金榜题名是靠的真彩实说,可说到底后来归长安成了知府,是有人背后相帮。他在长安的三年,并未作出半点的建树,还着了他人的道,让人在长安城中为所欲为,滥杀无辜。这种事情,不管是林羡鱼,还是当今圣上,哪能忍得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院中静悄悄一片。日头西沉,落在山头上昏昏沉沉的,似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风吹过树梢,沙沙声入耳,静谧地让人心里发慌。阿青和阿玉吃力地提着热水桶,从两人身边走过,低着头,也不敢出声,只往屋中送水。
魏瞻方才来过,恰巧听到了张柏说到当年科场舞弊之事,他面色惨白,连忙又退了出去。这会儿躲在外院的树下,盯着沉沉日暮发呆。天际有鸟儿飞了过去,留下了一串模糊的影子。不知何处飞来的鸟儿落在了屋脊的瑞兽上,轻声鸣叫着。
许久之后,魏瞻长长叹气。果然自己还是迟钝了很多。张柏被人替代数年,他竟也只觉得有些奇怪,生了那么一丁点的疑心,却又将这些心思给隐藏了。如果自己能再细心一些,恐怕早就发现这是个局,或许城中那些百姓就不用死了。
张柏动了动身子,低声道:“林掌首,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自知不能再做长安知府,必会即刻上书请辞。到时候还请林掌首能从中美言几句,好让我离开。”他声音低了下去,似是不甘心。“下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总也盼着能有人将我从地牢里救出来,可救出来之后呢?下官想过要励精图治,将长安治理的很好,再现盛世长安。可是……”
张柏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等我出了那密室,再次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风,闻着四处飘来的饭香,花香,脂粉香,我才发现我所求的不过是能活着。功名利禄与我而言,皆是多余。如果我那老父亲还活着,我只想和他回老家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林羡鱼没料到张柏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想到他刚才在密室时的言行,再到训魏瞻,与此刻简直判若两人。可他看得出来,张柏是真的大彻大悟了。人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心境总会改变。被关了那么些年,他那时的话也是在发泄而已,可等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却也顿悟,算是幸事。
林羡鱼微微叹息,摇头道:“张知府能说出此番话,也还有救。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朝堂,我自会与圣上去说。不过,此事未了之前,你还是长安知府,该担起的责任,你还是得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