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责罚了几个粗使的宫人,不算大事。”汝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些,“太兴臀里原本人手不多,同住一个屋檐底下,还能藏得住什么秘密。”
秋葵听了稍稍有些释然,又带着不服气地说道:“才进了一阶,就甩脸子给谁看呢,真以为我们在太后面前就跌了份不成,还不是要各做各的事情,不信的话,让她来给太后布菜,一天三顿正餐,两顿点心,还有茶水的,一双手都不够使唤的。”
汝月将一只手按在秋葵肩膀处,秋葵主管太后饮食方面的琐事,做得十分精细地道,要是换个人来,一时半会确实不容易上手掌握太后的喜好:“你也说了太兴臀人手不足,我只想着要将太后服侍地舒服周到,其他的不敢多想。”
“只你老好人似的,人人都忍不住来拿捏你一把才甘心,她与你住同屋,如今也不见提携你一把。”秋葵一肚子的气虽然没有消退,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着汝月的面发不出脾气来,“我才带的那个小徒弟啥时候能回来?好不容易来个搭手的,看着怯弱些,还算听话,怎么一眨眼的,又被牵连地贬出去,真正叫人头疼。”
“最快也要三个月,不过虽不在一处住,做事还是随你我的。”汝月的声音越发柔和,秋葵带的是乌兰,“这事原本不该连累她,只是不巧。”
“摆明是看我们太兴臀的不顺眼,否则眼睁眼闭的,我就不信混不过去。”秋葵气呼呼地在身后推汝月一把才道:“我不和你磨蹭时间,好些针线活都堆到你那里,怕是你要日夜赶工才能做得出来,要是说有个帮手还好些,我看你带的那个长得机灵,要是能够上手,你也别客气,直接让她们小的来做,我们辛辛苦苦熬这几年,不就想从低处往高处走,双玉算是熬出头了。”
“是,我一定拿出做师父的样子。”做了掌事姑姑并非真的熬出头,在皇宫里,身份显赫的人多了去,宫女只是宫女,不过她不会明着辩驳,汝月嘴角翘翘说道,“这样晚了,你在这里候着我,也不怕太后要水要点心的。”
“太后这两日都睡得特别早,老人家怕晚上积食,不会乱吃东西的,我也乐得清闲些。”两个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汝月的住处,秋葵没有再跟进去,自顾地走了。
汝月推开门来,习惯两个人同住,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她多点了一根蜡烛,烛火摇曳在墙上,不知怎么的,她想到才入宫的那一天,十二岁的年纪,长得瘦小伶仃,来领人的那些掌事姑姑都不多瞧她一眼,眼见着其他的孩子被一一领走,她站在太阳底下,眼睛被日光照的有些发花,腿肚子跟着发颤,直到她看见穿着一抹新绿的伶昭姑姑笑眯眯地站在跟前看着自己,那一刻,她暗暗的想过,这女人看起来这般亲切,她虽然落在人后,没准是因祸得福,捡来的好运气。
等汝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上床,挨着桌角入睡,用手一摸眼角湿湿的,那个可亲的伶昭姑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也见不到了,她站起身来,揉一揉发酸的脖子,又动动手脚,窗外的天色才泛白,她今天当值的是早班,赶紧梳洗换过干净衣裳,到太后跟前候命。
在门外等足两个时辰,太后才起身,双玉被唤进去替太后梳头,从汝月身边擦肩而过时,双玉脸上有一层神气的光彩,仿佛替太后梳头就是光宗耀祖了一般,汝月想笑又忍住了。
没料得,才半柱香的功夫,隐隐的,好似听到一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双玉发抖的声音传了出来:“婢子该死,婢子不是故意的,只是失手,望太后赎罪,望太后赎罪。”
静静的,太后没有出声,汝月料想着双玉不知惊慌成何等模样,又等了片刻,太后才缓声道:“一大清早的,哀家不爱听该死这个词儿,你先起来,不用慌乱成这般。”
汝月站在原地,意外地听到太后接下来又道:“早上原是汝月当值,喊她进来,你今天不适宜再给哀家梳头,让汝月来就好。”
这样的事情,汝月想推辞都是万万不能的,她低着头进去,见地上碎成数瓣的翡翠点珠金步摇,双玉大致是一时手滑,不说头饰落地意味不详,太后是否会责罚,仅仅是这物件的价值,怕是双玉做一辈子宫女都凑不齐整的,难怪她都进来了,双玉还老老实实跪在那里,压根不敢起来。
太后没有再唤双玉起身,从铜镜中望着站在身后的汝月:“你过来帮哀家梳头,哀家看上次你给容妃梳的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