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绰华来的时候,汝月已经能够坐起来,头发松松挽着,脸上脂粉未施,让乌兰将窗户开启了半扇,将病气消散开来,薛绰华盈步进来,未语先笑:“锐儿吵着也要来的,我怕他打扰到你休息,那孩子顽劣得很,回帝京才短短的时日,已经成了那猢狲样,回头让他爹好好地抽一顿,就老实了。”
汝月不禁失笑,想一想锐儿的样子,愈发好笑:“方夫人来得才好,我这几天都快闷死,天气又不好,成天下雨,才算是今天见了晴,恨不得出去晒晒才好。”
“听说你是染了风寒,那暂时也不能见风,开个窗子就好,等再过个三五日的,统统都好了,这偌大的皇宫花园,想去哪里去哪里,到时候就怕你一双脚都走不过来。”薛绰华爽朗地说道,四下看了看,随口就问道,“你都病成这样,皇上不过来看看?”
汝月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稍许顿了顿,才低声说道:“皇上已经来看过几次,哪里能够真的天天陪在一个人身边,更何况我不过是个嫔。”
“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对劲?”薛绰华很是敏锐,一下子捕捉到了要紧,“怎么回事,说来听听便是。”却见旁边的乌兰用力给她使眼色,她大概知道了些答案,赶紧地挤出个笑容来说道,“你知道我家的那个荀儿,很是腼腆的,平日不太爱和人说话,不知怎么回到家里,一个劲和我说起你来,你猜她说什么来着?”
汝月不想拂了方夫人的好意,强打了精神来猜:“荀儿说了什么,是喜欢来宫里做客,还是喜欢吃宫里的点心?”
“才不是这些,荀儿回去同我说,她觉着和你长得像,我原本还没有留意,结果这会儿又盯着你的脸仔细看了看,可不就是有些像,特别是鼻子嘴巴的,倒像是姐妹俩了。”薛绰华哎呀了一声,“这下子可说错了话,要是姐妹俩,我岂非是赚了你的大便宜,也是赚了皇上的大便宜。”
这一下,汝月才真的笑出声来:“我瞧着荀儿也觉得喜欢,她的性子好,落落大方的,又不娇纵,难得是在边关长大的,要是在帝京,准没有养得这样懂事。”她冲着乌兰招了招手,让乌兰取出几块帕子荷包的小物件,拿给了方夫人,“这些是我自己做的,也不说做得有多好,以后你们一家子回了边关,留下来算是做个念想。”
薛绰华二话没说就直接给收了下来:“我打小就不会做这些,特别羡慕那些手巧的,要是我们能够留在帝京日子长久些,定然送荀儿进来,跟着你学学,她倒是爱捣鼓针线,她爹的那些衣衫,缝缝补补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夫人的意思,你们很快就会离开帝京了?”汝月微微吃惊地问道,“统共也没留了多少天,这就急着要走了?”
“这次是班师回朝,也是想念家里头,想回来看看,边关虽说是太平了些,也不能一味留着空城,要是那些不安分的知道将军留恋帝京繁华,不舍得回去,别提多开心了,没准又会杀个回马枪也没准,虽说留了副将在那里,总是怕个万一,有时候半夜口渴醒过来,就听到将军在那儿长吁短叹的,能不回去?”薛绰华接过乌兰沏来的茶,喝一口继续道,“再说了,已经离开帝京八年,回来倒是有许多不习惯之处,加上老爷子每天一双眼盯着,一张嘴数落着,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只能逆来顺受地听着,还不如回到边关,自由自在的。”
“不是说邻国已经递交了降书,如何还会进犯?”汝月不解地问道。
“这事儿,你就不懂了,那些蛮夷说什么话都当不得真,大败了几场,损了国内十之七八的兵力,不得不递交上了降书,将军面恶心软,才容得那些俘虏再回故乡,可是没准哪一天,他们觉着又有了实力,就会卷土重来,怎么说呢,也怪不得他们,自家的国土贫瘠,种不出粮食,吃不饱肚子,所以眼热我们土壤肥沃,粮食满仓,想要来多分一杯羹,要是都吃得饱,穿得暖,这天底下就没有打仗这回事情了。”薛绰华仔细地解释给她听,“就如同你在这宫中,要是皇上只有你一个人,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汝月听得出了神,再后来方夫人继续说的话,她也只听得云里雾里的,没有真正进了心,直到方夫人起身告辞,乌兰出去送了客再转回来,见汝月虚弱弱地斜倚在那里,眉头不展,笑容不再,担心地走到床沿边,半跪半蹲下来,低声说道:“娘娘,皇上去其他宫里头留宿的事儿,都是婢子多嘴说了,让娘娘徒增伤心,要是娘娘不甘心,就打婢子几下,掌婢子的嘴,只要娘娘别苦了自己。”
“不是的,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汝月见乌兰要掌自己的嘴,赶紧拉住了她的手,“我要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还能在这后宫里头活下去吗,天下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要是真的说怪罪,也该其他的姐姐妹妹怪罪了我这个最后入宫的,哪里是我有那资格去怪责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