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便是正宫四妃六嫔的格局,寡人也并非贪色之人,后宫正正经经的嫔妃有几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便是寡人真的纳了你的妹子为嫔妃,对你们方家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到哪里去,都不会像你这般醋意熏天,胜过当时的柳妃了。”明源帝说这一番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的声音很大,怕是已经传过门楣去了,“也罢也罢,等桦月入了宫,寡人再另外给你晋封一级,好歹你也生下了重华。”
这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汝月默默的,站在那里,手脚未动,眼帘都没翻一下。
明源帝只以为她以话要挟,已经达到了目的,方才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等着她睡醒的雅兴早就消散地荡然无存了,他没有说,他也曾经握着她的柔荑,耐耐心心地盼着她眼睫扇动,里面有见到他时的十分惊喜,更没有想再多多停留,起脚便要离开。
“皇上,臣妾要不起。”一直等他走到门边了,汝月忽然开了口,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坚定,“臣妾要不起皇上的晋封,既然桦月入宫已经是铮铮铁板上的事成,那么臣妾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臣妾依旧是那句话,臣妾本姓陈,那方家与皇上的周旋盘算都与臣妾无关,那里头纵然有天大的好处,臣妾也不想沾一丁半点。”
明源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隔了那样短的距离,却觉着中间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汝月已经有些痴了,根本没有留意到皇上究竟几时走的,她只觉得屋子里头空荡荡的一片,便是搬来金山银山都填补不齐全。
乌兰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约莫在外头已经听了七八分,这次也不开口劝了,娘娘的心思,她其实是明白的,她就不信皇上会不明白,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不过是装得不知而已。
汝月坐在窗边,姿势都没有动一下,连秦氏抱着重华进屋,都让乌兰悄悄的安排走了,娘娘怕是要好好静一静才是,原先以为生了小臀下,以后娘娘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晓得小臀下才满月,就接踵而至这样叫人心生不安的消息。
窗外的光线一丝一丝暗下去,汝月像是已经坐的入了定,半个人隐在阴影里头,乌兰觉得有块大石头重重压在胸口,想搬都搬不走。
“乌兰。”汝月忽然起了身,轻声唤道。
“是,娘娘,婢子在这里呢。”乌兰的声音小小的,她怕惊扰了娘娘。
“我有些饿了,你去膳房做碗面给我吃。”汝月气若游丝的说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后脑勺有一条直线往上冲,滋滋作响,“记得窝个鸡蛋。”
“是,是,娘娘,婢子这就去。”乌兰想,肯吃东西就好,肯吃东西便是想开了。
屋子里的琉璃八角灯被点起来,光线柔和,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乌兰一愣神,汝月已经自己将那锦衣美服脱下来,很随意地扔在床边的地上,那支晃眼的金步摇放置其上,她将面碗放下来,迟疑地问道:“娘娘,这宫裙婢子替你收起来吧。”
“好,都收起来。”汝月将面碗放到面前,吸一口香气,露出些许的笑容来,“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面条,因为每一次娘亲都给我的面条里窝了一个鸡蛋,她喜欢窝在最下面,用面条盖住,以为我不会知道,其实吃过两次,即便还是小孩子也会记得了,但是我每次都会装出很惊喜的样子,这样子,娘亲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面条一口一口送进嘴里,汝月除了烫,哪里还吃得出其他滋味,不过是味同嚼蜡一般,乌兰在旁边收拾衣物:“娘娘的母亲虽然过世地早,却留下了很多的记忆给娘娘,真是难能可贵的。”
“是娘亲留给我的太多太多。”汝月已经很快将一碗面吃得底朝天,连面汤都喝完了,“膳房的手艺仿佛又精进了。”
“娘娘爱吃就好。”乌兰见她胃口大开,倒是很欢喜,正好有人来敲门,她走到门边不知同谁说了几句话,再回过身来时,走到汝月面前,低垂着头。
汝月听她不言语,有些奇怪,一抬头,却见乌兰眼角分明有泪光闪烁,倒是有些担心了:“方才外头来的是谁,怎么这副神情?”
“娘娘,来的是膳房的人,是来请罪的。”乌兰抽泣了一下,哭相更难看了。
“膳房,请什么罪?”汝月还是没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