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没有,那一本一本的参奏,让寡人头痛不已,堆得和小山一样。”明源帝轻轻一笑才道,“到后来,寡人不得不软硬兼施,让他自己开口辞了官,做了个逍遥侯的位子,寡人还记得当日方老爷子说的话,他说不用十年,不用十年的时间,事实会证明他所提出的建议是正确的。”
“此事到如今有多少年了?”汝月问得很小心翼翼。
“九年又七个月,快到十年了。”明源帝没有再说下去,索性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双臂一展,将窗户给彻底推开,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到十年,寡人却有些明白他当时建议的真正目的,边关虽然不曾失守,两军交战,也是我方赢得多半,方佑天将军威名显赫,却抵不过国库空虚,粮草吃紧,当年没有拿出一半的国库来建交,平衡权益,如今国库连年征战,只剩下十之一二,再难以充盈。”
汝月看着皇上的背影,君王的身后也有藏不住的苍白无力,他这样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现出来,对她而言,不知是喜是忧了,她盈盈数步都到明源帝身后,忽然俯身给他行了个大礼,明源帝折身弯腰,赶紧将她给扶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笑着问道:“月嫔这是为何,要行这般大礼。”
汝月咬了咬嘴唇,却没有依着他所附而站起身,垂着头道:“臣妾行此大礼,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感激皇上当年的英明之举。”
“哦?你听了这些旧事,反而觉得寡人做得没有错,打仗打到国库都空空一片,也没有错?”明源帝眼睛一亮,笑容不减,“虽说后宫不能议政,这些事儿,不算议政,你只当是本朝子民,寡人想听你说说,寡人是否真的做得正确。”
“臣妾方才听皇上算得一笔账,当年若是议和,为了权益平衡,需要拿出国库一半的银钱打通关节,而十年之后,因为皇上的决定,连年征战将国库的库银花销得几乎无所存,表面上看来议和的损失似乎更小,而主站的话,费时费力费钱,十分不值,然而,议和所需花销不过是停留在十年前的那一次,若是邻国受了议和的建议后,不下三两年又来索求呢,皇上到底是给还是不给,给的话,一次两次,就此落成个无底洞一般填空不满,不给的话,半个国库已经搭了进去,难不成就白白浪费了,到了那时候,皇上怕是比如今的情形更加难堪。”汝月觉得这些话,像是不用经过深思熟虑,从自己嘴里源源不断地说了出来,“主站这些年,将士固然辛苦,然而我朝边关固若金汤,便是那边关处的子民都不曾受颠簸流离之苦,众心所向一致,都觉得皇上是难得的明君,这样一句话,是多少银钱都换不来的美誉,所以,皇上当年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臣妾才要行了那样的大礼,替天下的子民给明君行礼。”
明源帝怔怔地看着汝月,似乎也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口中所出,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不禁抚掌大笑道:“月嫔说得深入寡人之心,原来月嫔不仅仅是寡人的爱妃,还是寡人的知音,寡人何其所幸,何其所幸。”
汝月被自己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吓到了,明明从来不知国事为何物的自己,真正是胆大包天,才敢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幸而皇上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拈来之语,满脸堆笑,将她直接揽到面前,重重地在她的脸颊边落下一个吻,亲了还嫌不够,又寻着她的嘴唇细细吮吸,激动之下,差些将她的嘴唇都给咬破开了。
汝月好不容易透过气来,见皇上一副欣喜若狂,也不像是伪装,依偎在他胸口,听着那格外有力健硕的心跳声,柔声道:“臣妾其实不懂这些,说的都是自己的微薄想法,皇上请千万见谅。”
“正是不懂之人说出来的才是真道理,你这般想,也代表着寡人的子民同样这般的想法,战事虽然艰苦,国库虽然空虚,只需本朝上下,君民一心,还有什么困难不能一一克服而过的,很好,你说得很好,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能够有这般的心思,这般的气度,真是难能可贵,寡人刚才说的,月嫔是寡人的知音,确实不假。”明源帝将她轻轻放开来,目光温和地落在汝月的脸上,从她的眉心,双眸,嘴唇,一分一分地往下落,“寡人要去寻方佑天,将你此番话也说与他听听,寡人这会儿算是知道那薛绰华为何与你投缘,原来是因着你们都是这般难能可贵的女子。”
随即,明源帝真的没有久留,拔腿就走,跟着送茶点进来的乌兰,端着一大盘儿的吃食,呆在那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