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虽然粗劣,倒酒的器皿却是一套青玉所制,透明的玉筍酿倒入杯中,汝月端起一杯来,手指和杯中酒一般,被青玉的润泽染上淡淡的青韵:“虽说这好宴需美酒的话是贵妃娘娘所言,这第一杯酒,却是要先敬了太后的。”她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承蒙太后这些年来的照拂,臣妾感激不尽。”
太后很给面子地端起酒杯,在唇边沾了沾,算是承了情,汝月又敬了皇上一杯,这一次,皇上倒是陪着她饮尽杯中酒,汝月的双颊已经飞上了绯红之色:“第三杯要敬皇后娘娘,臣妾临盆时,多亏皇后娘娘不计前嫌,替吾儿压阵辟邪,我们母子才能平平安安的。”
皇后唇边挂一抹笑,用宽大的衣袖将酒杯遮住,也见不着她到底喝了多少,汝月的脸孔越喝越红,眼睛却是越发地透亮:“贵妃娘娘,请共饮之。”
柳贵妃见汝月敬了一圈,才轮到她的面前,汝月是干脆了,她却没有讨到半分的好处,平白无故还让旁人看了笑话,只是汝月爽利的一干见底,将青玉杯倒置着放在她的眼前,她已经不得不喝,而且还不能少喝。
结果,两个人一来二去,足足喝了三杯,汝月的笑容不减,柳贵妃的脚下却是有些踉跄了,明源帝这才缓声对跟随她而来的宫女说道:“没见到你们家娘娘已经醉了,还不赶紧扶回去,回朝露宫中好好休息。”
这一句话,等于是将柳贵妃赶回朝露宫,就算是柳贵妃有些醉意,还是清清楚楚听了出来,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等那宫女小心翼翼上前想来扶她了,被一把重重的推开,厉声呵斥道:“谁吮许你过来的!”
那宫女张口结舌的,又不敢说出是皇上喊的这般的话,也僵持在原地。
柳贵妃几乎是足下不停,三两步冲到了皇上面前,眸中含泪,却死命咬着嘴唇才不让其落下,恨声道:“自古都说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臣妾今天也尝到了其中的滋味,臣妾不想再怨天怨地,只想说一句,皇上好狠的心。”视线一转,狠狠地盯住了也已经喝得不少的汝月,“你也莫要得意,这宫里头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本宫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说完,一只手高高地扬起,四周的人都以为柳贵妃竟然要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掌掴如妃出气,不由发出惊呼声。
汝月没有躲避,她根本就是定定神地看着柳贵妃,心里头百转千回的,柳贵妃的话像是一道刺,虽说不会致命,也能叫人痛得抽紧了心口。
明源帝隔着案桌,来不及去阻止柳贵妃,那只高举过头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落在汝月的脸上,而是很慢很慢地放了下来,放回到了柳贵妃的身侧,她明明还想挣扎着笑一笑的,但是脸孔上头的肌肉发僵,那笑容非但没有以往的艳容,看起来更是有些狰狞可怕。
她终究还是那个要强的柳贵妃,说完做完这些,没有再多看皇上一眼,转身而去,带来的宫女和乳母急急地抱着常宁公主跟随其后,留下一屋子静默的诸人。
“乌兰,给大家都斟酒。”汝月将心口的悸动费劲压制下去,才镇定地说道,“我要与众姐妹再共饮一杯。”
没有人提出异议,汝月喝完这一杯后,眼睛中多出一层迷蒙的雾气,她不是要哭,真的不是想哭,她只是觉得后脑勺突然多出一只大钟,嗡嗡嗡嗡作响,挥之不去,再一抬头时,她见到的是皇上有些担忧的眼神。
重华的小脸在汝月的视线中晃了几下,变成空白的一片,汝月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醉得彻底人事不知了。